清虚长老抬头，刚好对上清晗长老那双满带笑意与得意的眼睛，仿佛在说：

掌门师兄以为如何？

他以为如何？清虚掌门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满眼都是苦笑。

今日他是怎样的心情，旁人无法体谅。

自君云霄杀第一只妖兽起，清虚掌门便觉得哪里不妥，但未曾想明白，直到君云霄杀无为兽时的种种手段，他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历来不论是明辞的剑意“风”，还是守嵘的剑意“激流”，亦或是明微的剑意“孤月”，都是以磅礴、凌冽、强横致胜。他们的剑意虽表现不同，但源出一脉，就是昆仑剑法的沛然正气。

就是曾经同样以“云”为剑意的祖师凌紫冥，手中之剑也是一剑动星辰的强横，是云海磅礴无边。

但君云霄手中的剑，却并非如此。

她的剑法处处透着柔弱感，往往出其不意，在绝处逢生。既不沛然正气，也不凌厉，反而有种诡谲感。

是的，不知是否因为君云霄为孤魂之身的缘故，她的剑法里总带着森森鬼气，不像正道中人。她还……会偷偷修习了昆仑法术，当真是胆大包天。

一想到君云霄那手法术，那套步虚词，清虚掌门就想起到妙法长老清晗的话。

“君云霄确是变数，但‘变数’一词，可好可坏。倘若她乃是好的变数，难道你也要早早抹杀了么？如今咱们昆仑派看着风光无限，内里如何残破不堪，你身为掌门，当比谁都清楚。”

“掌门？”低微的声音唤回神思，原来是守瑾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不得不出声提醒：“秘境之门要关闭了。”

清虚掌门猛地回神，颔首离开秘境。

守瑾自小侍奉在他身边，对他的心思知之甚详，等回到紫霄峰，奉上茶，她便问道：“今日过后，戒律峰、传剑峰、破云君都已成死敌，可如何是好？”

此次秘境试炼发生了太多事，她掌管门派庶务许久，对其中的暗潮汹涌清清楚楚。

秘境试炼之事，分明是传剑峰与戒律峰都嫉妒君云霄的天资，想借着秘境之中的妖兽杀了君云霄。甚至，守瑾猜测，之所以是传剑峰的静堃最先下手，其中必定有戒律峰弟子静蔚在一旁煽风点火的缘故。

戒律峰挑动传剑峰弟子先对君云霄出手，后以引魂蝶引来无为兽，乃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接着无为兽之口杀了君云霄，又能以“传剑峰引妖兽谋害君云霄”为借口，嫁祸传剑峰。

只是没想到，君云霄际遇非凡，本事高强。她没死在无为兽之口就算了，还将无为兽杀了，更发现无为兽身上不对劲，要追查到底。

最后的结果，戒律峰与传剑峰静字辈最出色的弟子都被杀了。戒律峰损失了四名弟子不说，还有明字辈和守字辈的，可算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而戒律峰企图嫁祸传剑峰之事，更是将传剑峰彻底得罪。

此后，戒律峰、传剑峰、破云君三个派系之间，已结下深仇大恨，再难解开了。

而破云君……一想到破云君，守瑾便想到今日君云霄被抱走之事，内心越发不安，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掌门，您意下如何？”

如今对君云霄，是杀是护？

清虚掌门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现在到底要如何处理君云霄，他心中着实没谱。

守瑾却听着这声叹息，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对清虚掌门甚为了解，一听这声叹息，便知道清虚掌门看在君云霄的实力上，已生了爱才之心。只要君云霄不作出损害昆仑派之事，他便不会处置。

正如传剑峰与戒律峰之间明争暗斗多年，利用秘境试炼暗算了不知多少弟子的性命，但只要传剑峰与戒律峰弟子还是门派中的佼佼者，是保护门派的中坚力量。只要传剑长老还是除了破云君之外最强的剑修，只要戒律峰的明辞还是明字辈里除了明微以外最强的人……

清虚掌门便会对传剑峰与戒律峰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对君云霄，也是一样的。

只要君云霄不是害了破云君的修为，便是她当众杀了紫霄峰的弟子，清虚掌门也会像今日这般，打个哈哈就含糊过去，包庇她的罪名。

守瑾一半放心下来，一半……心情不怎么好。

他们……可是紫霄峰啊，祖师的雕像就摆在紫霄峰大殿之上，他们日日瞧着，如何面对？

清虚掌门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苦笑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会和稀泥的糟老头子，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管不得，对不对？”

守瑾吓得脸色一白，当即跪下：“弟子不敢……”

清虚掌门一摆手：“没什么不敢的，我自己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唉……最近这百年来，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倘若当初我不是一念之差，登上了掌门位置，老老实实在妙法峰做个看守典籍的老头子，会不会今日之局，就能不同与此。”

若是做掌门的人是清晗师弟……

他正想着，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

清虚掌门立刻收敛情绪，守瑾也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匆忙藏住脸上的表情，几步走到殿门外，喝道：“什么人！”

“守瑾师妹，是我。”门外响起一个清爽的声音。“掌门在么？外边有客来访！”

守瑾转头请示，得到点头后将殿门打开，一边迎接来人，一边皱眉道：“怎么连你都惊动了？”

来人面目俊朗，气质清明，只是坐在轮椅之上，双脚上盖着毯子。

正是紫霄峰守字辈大弟子，宗静恒的师父守源。

“不碍事，今日/你们都去主持秘境试炼了，看门的弟子也是没得法子才来找我的。”守源一摆手，讲这话题揭过了，忽然神色凝重道：“掌门，方才弟子来报，说北域玄冥宫派弟子来访。弟子先去见了人，那玄冥宫弟子……似乎身受重伤。”

“什么？！”守瑾登时脸色一变。

玄冥宫向来弟子众多，怎么会派个身受重伤的弟子过来？难道北域出了什么事？

清虚掌门马上道：“传我紫霄峰掌门号令，无论方才有何矛盾，都放在一边，速请破云君、君云霄、五大长老前来议事！”

守瑾知道事情重大，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马上将刚刚参加了秘境试炼的静字辈弟子都派了出去。其中特别点了宗静恒去停云居，并交代道：

“倘若破云君不许进入，马上想办法找唐静秋，让她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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