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奶奶都吃了一大碗，还喝了一碗青菜汤。

余恬恬还摘了几个番茄，烫了皮，用白糖拌了拌，方蔓和方怀都快争抢起来。糖拌番茄，不是家家户户都舍得白糖的。

余恬恬见方大姐兴致实在不高，给她也夹了一块，大姐勉强扯了个笑，低头吃了。

方毅看不下去了，吃完饭就准备穿衣服出去，被方奶奶喝住：“干啥？！”

“去支书家。”

“回来！”

方毅站在院子门口，犟头犟脑不肯转身。

方奶奶睿智的双眼其实早就看透一切，把筷子一放，叹口气：“要去我去，你和你姐都是年轻人，老婆子要不要这脸无所谓，等明天吧……”

“奶奶？！”方毅和方秋兰同时转身抬头，呼吸粗重。

方奶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余恬恬，道：“反正支书家还欠老婆子一个人情，死马当成活马医，明天试试吧。”

这顿饭，方家人都吃的不是很开心。

晚饭后，方大姐要帮余恬恬打洗澡水，被方毅拦下来了：“我来，你休息去。”

方秋兰看了眼余恬恬，想着打个水问题不大，便点点头，回房去了。

余恬恬把头发解下，换了一条刚到膝盖的长裙，走到了浴房里。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愣了一愣。

她显然不知道方毅在这，而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她穿的，穿的……

方毅脑门一热，逃一样的走了。

余恬恬：“……”

*

次日天不亮，方毅就要进城了。余恬恬悄悄把那些肉酱给他装好，送他到了路口。

“回去吧，今天大姐估计心情也不好，你多陪陪她。”

余恬恬笑着让他放心，然后目送方毅的身影消失后才转身回了院子。

她看了看时间，预计再等三个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

早饭也是余恬恬做的，方大姐虽然心里难过，却还是一大早就去把猪草打了回来，这让余恬恬感到佩服，这个年代的劳动人民，真的是把勤劳都刻在了骨子里。

这次分到牛棚的不是别人，就是余恬恬来的第一天遇到的张敏红。她花了十块钱和十斤肉票，总算是搞到了牛棚这个肥差，今天一大早，就美滋滋的上工去了。

这么多人想去牛棚的理由很简单，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等奶牛产崽下奶，还能捞到一些好处，工分又高，何乐不为？而方秋兰的目的却很简单，离家近，能照顾奶奶和弟妹。

余恬恬掐着表等，等到了十点多，果然村里有人开始喊了。

张敏红兴冲冲上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件大事。

所有的牛见了她，都十分抗拒，而吃了她喂得草，更是趴在地上蔫蔫的哞哞直叫唤，其中一头不知张敏红做了啥，更是牛脾气起来直接蹬了一脚，把张敏红给吓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这事一下就传开了，把大队长和支书全都引来了。村里人有人开始看张敏红的笑话，喊道：“这张家不是自称养牛能手嘛，怎么连把棚里那几只奶牛给喂蔫吧了啊”

“就是啊，你到底行不行啊？”

张敏红气了个脸红脖子粗：“你行你上啊，这牛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余恬恬听见动静，拉着方秋兰就去了现场。

方秋兰一见那地上卧着的几头牛，心疼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她想来牛棚还有一个原因，其中有两头是她当初接生的，时不时还去喂一喂，自然是有感情在的。

余恬恬看那边吵得差不多了，在人群中找到吴月，同她对视了一眼。吴月早就知道她的计划，心领神会，捏着鼻子喊了句：“我咋记得方大姐当初喂牛的时候就好好的，到张家就不行了啊？你到底有没有这能力啊，俗话说的好，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嘛。”

吴月一说话，人群中的眼神立马就集中在了方秋兰身上。

“对，我记得方家之前养过牛，还会接生。”

“就是说，不如你去试试看。”

人们七嘴八舌的，很快就把方秋兰推到了中心，余恬恬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方大姐有些尴尬和忐忑的看了一眼牛棚。

张敏红拉不下脸，阴阳怪气的道：“试试就知道了！俺家有牛她家又没有，还能比俺有经验？！”

方秋兰心里也没底，但架不住余恬恬一直给她鼓励，村民的眼神又一直集中在她身上，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

神奇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方秋兰刚一靠近，摸了摸那头老黄牛的身子和耳朵，那原本还喘着粗气准备蹬人的家伙就慢慢乖顺了起来，不闹也不凶，甚至还蹭了蹭方秋兰的手，张敏红的眼睛瞬间就看直了。

接着，方秋兰又接了好几盆清水过来，给那几头趴着的牛儿喂了，一边喂一边道：“天气热了，光吃饲料不行的，牛也热，要加大喂水量，不然不消化。”

没多一会儿，那几头牛也站了起来，埋在盆里咕咚咕咚的喝起了水。

这些，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村支书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吴月又适时的进行了一顿“煽风点火”，“我就说方大姐有经验吧！张敏红你就是不如人家啊！”

“就是啊！大家都看见了！”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敏红同时被这么多人指责，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儿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涨了个红脸，只恶狠狠的盯着方秋兰。

“你看人家干啥，人家就是比你厉害！”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都开始纷纷谴责起张敏红。直到村支书板着脸喊了句：“行了！”

赵行远脸色也不好看，这是队上的牛，就是大家的共有财产，张敏红搞砸了不说，还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丢了人，这不是公开打他这个大队长和村支书的脸吗？

“这事今天先这样，都散了！”村支书严肃喝道。

转而看向方秋兰，放缓了语气：“今天就麻烦你照看一下这些牛，我和村里的干部回去再商量商量。”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方秋兰自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当下就连忙点头：“请支书和大队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村支书点点头，转而又看了眼张敏红，那眼神冷冷的，显然十分不满。

张敏红十分清楚自己这个活计是怎么争取到的，当下脸都白了，急忙追上去解释：“支书，我……”

余恬恬在后面看着，心里感觉畅快极了，那口一直闷堵的气，也长长的舒了出来。再去看方大姐，哪还有半点昨天的难过，此刻抚摸着那些牛，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吴月也笑着朝她眨眨眼：“我刚才演的不错吧？”

余恬恬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事一解决，余恬恬心里倍儿爽，中午饭也准备好好的给大家开个荤。李大全此人十分的够意思，每次给她的肉只多不少，这次的鸭掌也是，多了一斤二两，正好够方家一顿。

她想了想，决定做一顿香辣鸭掌。

焯水后盛出，用辣椒、花椒、香料、料酒、冰糖、酱油、还有方奶奶的秘制豆酱，加水去煮，最后收汁，再用新鲜的青椒红椒简单翻炒断生，撒上芝麻。吃起来又麻又辣，鸭肉一抿就化。

余恬恬美滋滋的动起手，卤鸭掌的时候又顺便去活了白面，好几天没做细粮了，上回的五花肉还剩最后一小块，单独做不够吃，干脆就做成包子馅！

馅料调了个肉的，又调了个素的，之前的肥油油渣和在包子馅里香的不得了，余恬恬还留了一些，准备改天做香酥肉饼。

白白胖胖的包子在她手中乖巧极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就包好了两大笼屉，方蔓和方怀看呆了，还以为今天是过年呢。

余恬恬笑着张罗了好一会儿，等鸭掌卤好，包子蒸好的时候，方毅也回来了。

他刚一进村，就听说了上午发生的事，赶回自家的时候，又从方蔓和方怀嘴里听了一遍。

他摸摸两个小萝卜的头，然后走进了厨房。

余恬恬正准备去拿笼屉里的包子，结果被狠狠烫了一下，方毅一下子就丢了手中的东西，赶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雪白的手指瞬间留了红印，方毅带着人二话不说就走到的井边，用冰冷的井水反复冲洗。

“下次太烫的让我去拿。”他神情认真又虔诚，仿佛在做一件大事。

余恬恬点点头，把手挪开来，示意已经好了。

方毅有些遗憾的松开她，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都卖了，豆子说有的主顾很喜欢你的东西，菌子酱一瓶卖了三块五。”

余恬恬很惊喜，方毅每次都能帮她卖高一点价，她指了指那些院子里的菌子，示意自己还要做，方毅只好无奈应道：“行，你喜欢就做，肉我来想办法。”

见她高兴了，方毅才问道今天上午的事，“大姐的事，你是不是想法子了？”

余恬恬早就知道他会问，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先是无辜的摇摇头，然后拍了拍脑袋，写道：【一定是那些牛儿吃了我喂得草，才会对我们家产生亲切感的！】

方毅看着这孩子气的说辞，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不过很快，心情又变得激动起来。

我们家……

余恬恬把自己当方家人了，方毅觉得自己忽然又有些燥热。

余恬恬毫无察觉，还催促着他去把饭端上桌。一盆的香辣鸭掌和两大笼屉的包子，稀饭是苞米珍，此刻已经温凉，余恬恬临时从院子里掐了两根黄瓜，啪啪一拍，调了个快手醋汤，这就是方家的晚饭。

方大姐也疲惫幸福的从牛棚回来，一家子人坐在饭桌前，明明不是过年却胜似过年，因为今天的事，第一次让方家觉得自己家的霉运，终于开始慢慢散去了。

就连方奶奶看着一桌子的细粮和肉，半个字也没说，主动拿了个大包子，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一时间，方家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和满足。

余恬恬也笑眯眯的，等着瞧吧，方家的好日子，还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