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慕清离刚抵达从仙帝口中打探到的,夜渊可能遗留在的地方，就听见小奶音无助的啜泣声。

“……迟了，没有人能从那样的袭击中存活,尤其还是在那寸草不生，灵气稀薄几近于无的荒芜之地。”他离开仙殿之前，仙帝仍试图阻止他。

慕清离背对着他，握着剑的手骨节微微发白。

“问题不大。”他冷淡地说道。

“倘若他活不成,就让你们给他陪葬。”

周围非常安静,放眼望去都是深灰色的沙石,见不到一草一木与其他生灵的气息。就连阳光似乎也不爱眷顾这个地方，天上飘荡着沉沉的乌黑色云雾，让此地看起来更显毫无生气。

上古洪荒大战之时，所有的地界都相连在一起，没有任何分界，人们每日都活在心惊胆战的战乱之中。是后来打得三败俱伤，几位较为明事理的大魔、大妖和仙君不愿眼睁睁看着大陆上的生灵们最终尽数死去，便签订了天地协议，以牺牲自己来将混沌大陆分作三界。

从此三族有了自己的地盘，虽然各族之间的纷争依然从未停止，但至少不再像最开始的时候激烈。

三界划分之时,它们之间有一处不属于任何一界的交叠之地。

那一处正是慕清离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也是当初那几位签订天地协议,给这座大陆带来表面和平的陨落之地。不知为何,无论过了多少年，这里永远都只会保留着现在的模样，所有的植物被带到这里后，就会被一股诡谲的能量侵蚀枯萎。

即使是生灵,在这里待得久了，身体也会受到那股能量的影响，所以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愿意造访。

鞋子与沙石摩擦的声音在这座寂静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慕清离走了几步，便见到那大得几乎能够形成一处盆地的巨坑。

在那座坑的中央，躺着一条伤痕累累的大白龙。他身体附近的地方，还散落着不少已经失去它们原来的光辉的龙鳞。

空气中的波动依然很强烈，显然在他过来之前，此处曾有非常强大的能量降临。

“是……陆柳，他向我提出了合作的要求。”

仙帝虚弱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徘徊。

三位帝君之间，仙帝或许不是武力值最高的那位，但他钻研阵法的能力却是无人能及，这就是他能够稳当地护佑仙族平安的原因之一。整个仙界有好几层的防护阵护守，除了陆柳和夜渊这种境界的人，没有哪个魔族和仙族可以轻易闯入，想进去多少都需要付出一些皮肉上的代价。

所以陆柳和夜渊都不可能直接带着大军闯入，否则还没开战，他们自己就已经先有一半的损伤。

而仙帝告诉了他，他联合陆柳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研制出一个绝对能够帮助他们拿下夜渊的阵法，他们就是依靠这东西袭击了夜渊。

“不到必要时刻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手段，我给过你和夜渊机会，是你们不断拒绝了我！”仙帝还说得挺理直气壮，以他的角度，有他自己的担忧，“阿离，我们都知道你的体质，我们没有那个勇气去赌。万一哪天你真的把仙丹交给了夜渊，三界的平衡将会彻底被打破，我这么做也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我其实能用更简单的方式……那就是直接把你这个主要祸源杀死，可你是我仙界族民，我不能这么做。”

面对仙帝堂而皇之的话，慕清离只听得内心越发冰凉：“你只是自私。”

“你不能随意杀我是因为仙规不允许，而有夜渊的保护，陆柳更加没有动手的机会。当然，我再猜猜，他跟你的交换条件里肯定是说，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夜渊的性命，我的仙丹他并不在意。”

慕清离看着浑身是血的仙帝，只道：“也罢，我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够长了，是时候离开准备这个地方。”

当然，就算要离开，也必须是和小徒弟一起。

慕清离边回想着过来之前在仙殿经历的事，边走到大白龙的躯壳旁。

它身上的温度十分冰凉，龙鳞的光泽彻底暗淡下来，再无半点生气，全身都在宣告着这具身体已经死亡的事实。

「呜呜嗝，大，大人找过来了？」

哭哭啼啼的天书惊讶得打了个哭嗝，但一想到不会再有人回应他，他又开始难过起来。

「可是神君大人已经不见了呜呜……」

慕清离盯着大白龙的龙头看了很久，才淡声开口唤道：“天书。”

「呜呜……呃？大人说什么？他在叫我吗？」天书茫然，「应该是我听错了吧，大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存在……」

“是在叫你。”慕清离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冷漠，却把天书吓了一跳：「大大大人？！你，你听得见我说话？咦？为什么？可是？？？」

慕清离淡声道：“此事之后再说，我要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和这个傻子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天书向来不敢反抗慕清离，立马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神……呃，我是说夜渊，他想趁你闭关的时候出来给你找个东西，一个叫做同心石的物品。他说等找到之后，即使无法直接获得天道的认可，也想让你陪他行一回大婚的仪式。」

同心石？

慕清离听说过这个东西，但也只是和夜渊在一起的时候，无意从书上见过。

「这里同时也是那两位恩爱不疑的上古大妖陨落之地，他们是其中两位签订了天地契约之人。夜渊在打探到这个消息之后，为了感应同心石便过来了，没想到可恨的仙帝和魔帝竟然在这里设下大阵对他进行埋伏。那个大阵对他的效果非常强烈，他们两个人还趁机联手对付了他。」

「只不过夜渊的能力在和你一起之后提升许多，即使受到大阵的折磨，他还是给仙帝和魔帝带来了伤害，把他们逼走。但即使如此，他的身体也已经撑到了极限。大阵针对的是他元神所拥有的能量，即使仙帝和魔帝离开，阵法依然运行，生生将他的元魂能量磨散了……」天书说到这里，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慕清离却有些怔愣：“你是说，他为了给我找同心石，才来到这个地方误入仙帝他们布下的陷阱？”

天书可怜兮兮地回道：「对的，而且他真的找到了。大人你看看他的右爪子，如果仙帝和魔帝没有把同心石夺走，那就在他手上。」

慕清离根据天书的指引，果真在大白龙微微拢起的龙爪之下，见到一块橙红色的石头。

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却被这条大白龙护命般珍贵地护着，至死都不愿意松开。

慕清离心里有种说不出口的难受，那种难受感甚至让他无法再给出任何反应和表情，只对着眼前的巨龙低声骂了一句：“傻……比。”

天书震惊。

这词儿是现代用词，所以陆柳说的没错，他家大人真的有前几个世界的记忆！

可这是为什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作为一个负责带神君大人穿越，兼职系统的法器，竟一直没有察觉到此事？！

天书在慕清离出现并知道他能够听见自己之后，终于不再如此彷徨，甚至多了点信心。

在他印象中，就没有他家大人办不到的事。

天书主动说道：「虽然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但我用我微薄的力量，抱住了他很小一部分的元神，不至于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中。只是他的元神就只剩下一小点儿的能量了，根本就不能有任何意识……」

“这就够了。”慕清离说道。

“小世界中的元神化散与碎裂不同，它们应该都还在这个世界里，我自有办法救他。只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先处理好，你先替我保住他那一缕能量。”

慕清离带上了夜渊给他找来的同心石，风风火火地直朝魔殿过去。

对付陆柳，他可没有像在去往仙殿的时候那么‘温和’。

他踩着由魔物的鲜血铺成路道，见到了似乎预料到他迟早会找会过来，已在魔殿恭候多时的陆柳。

陆柳对自己折上无数部下的事情感到不痛不痒，笑着迎接怒意值达到了临界点的慕清离：“我早提醒过你了。”

“你的倔强只会害惨你身边在意你的人，如果你们两个人真的相爱，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可以好好过日子不是吗？像这样的神话世界就很适合你们，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和他长久在这里住下。”

“对原来的世界的人来说，你是个已死之人，没必要再回去诈尸引起轰动。”

说着，陆柳又自言自语说：“哦，我忘了，你早就习惯活在轰动之下，习惯所有人对你投来的敬仰视线，或许那正是你想要的效果。”

慕清离问他：“你说要我和夜渊在这个世界好好过日子，可现在是你不给我们这个机会。”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放弃！”陆柳的眼神逐渐转为愤恨，“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二人总在这个世界针对我是为了什么！慕清离，你早在前几个世界若能答应我，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的发生。”

“你在乎的人会死，是因为你！”

慕清离冷眼盯着他，默默听他把话说完后，语气冷静地问：“说完了吗？”

“还有没有其他想要交代的？”

陆柳嗤笑道：“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对我动手吗？”

刚刚把三界最强大的夜渊给搞定的陆柳，有些膨胀：“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是最强大的存在，你以为你这些年的成长，真的能够赶上我的力量？”

俩人的大战一触即发，慕清离没有多余的言语。

比起说话，他更愿意把那些精力专心放在对付陆柳之上。

“瞧瞧，我说过，让你们别嚣张得太早。先前你们能够轻易将我拿下，不正是仗着我没能获得一个好的身躯么？”慕清离沉寂的这百年里，除了他和夜渊之外，身为主角攻的他也不断在提升自己的能力。

他如此费力去获得那么多机缘，在几次重伤时进入无人发现的秘境历经生死之险，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刻。

不论夜渊多么强大，他仍注定是会被他打败的反派，世界意识不会给他任何眷顾。夜渊和他不同，从夜渊决定正正当当过来救慕清离的那一刻起，就必须受到任务规则的约束。

不能让自己提前在慕清离的元神碎片能量收集完毕之前死去，便是其中一条规则。

而他是通过自己的能力强行闯入了这些小世界，是个局外人，他想死多少回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