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肃杀的看着那些村民——这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刚刚和咒灵搏斗以后,我很难迅速切换成一个柔和的气场。那些村民心惊肉跳的看着我,恐慌情绪也有可能是手榴弹的巨响造成的,不知道我说那是烟花的话会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我现在没工夫管这些,我急于去确认另一边的状况如何。

时间往前推一点,辅助监督仍有担忧,怕我一个人没办法应付这里的状况。我便和他说,可能的话就去申请其他一级术师的援助好了。

我准备先寻找那个报告上记录的二级咒灵,结果刚刚找到那个咒灵,就发现它正好被另一个更加强大的咒灵吞噬了。

那是土地神,一级咒灵。

看到那些村民还一个劲膜拜那个咒灵,说什么多亏产土神大人保佑的愚蠢样子我就来气。直到土地神已经把一个村民杀了,他们还在那跟头孢就酒吃多了一样发神经。对于我的劝说不闻不问,还坚持认为一定是那个村民心不够诚才会被责罚。

“诚什么诚,再这样下去你们就要被全部捏成橙汁了!*”

我承认我这个举动确实不大理智,我随手打昏了我身旁的人,妄图把在场所有人打昏然后把他们搬走。先不说我的力气够不够实现这一点,被我随手打昏的人竟然正好是村里颇受崇敬的神棍。难怪我觉得就他话特别多。

村民们看我的眼神立刻像是要把我千刀万剐一般,认定我是什么邪恶的异教徒,请求那个土地神咒灵降罪于我。看着那个像是地藏石像一样的玩意,感觉一阵心梗——这到底是融合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信仰诞生的咒灵啊?这帮人脑子里知识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很会想。

等我好不容易把那个咒灵引开,并且把那玩意逼上绝路时,这个咒灵居然把自己分裂成了许多个。其中的具体原理我没时间细想,大概和这个咒灵融合了多种信仰有关。我只来得及拦截下一部分,其他的就四散而逃,但是我没别的选择,因为被我阻挡住的□□很快又聚在一起形成了小一号的地藏石像。之前手机收到了消息,辅助监督说是联络到了帮手,那么剩下的那些我只能寄希望于另一位咒术师了。

而当我解决自己这边的活,去察看另一边的情况时,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是你啊?”

对方也没什么好脸色,“本来是打算来看看你老实哀求我的模样……看来你还不算饭桶。不过你这幅灰头土脸的样子看着也不赖啊。”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禅院直哉?

一年没见了他还是那副样子……不过也没必要和他较真,“让一下。怎么说我也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我要去看看情况。”

禅院直哉依旧笑的轻浮,侧开身子让我去他身后的屋子。在我经过他的时候,他突然弯腰在我耳边说,“等下可别吓得跑出来抱着我哭。”

“放心,我就是抱着一根贴满应召女郎广告的电线杆也不会抱你的。”我假装没看见禅院直哉变臭的脸色,走进那间屋子。

比起视觉,先获得信号的是嗅觉。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我急忙用袖子掩住自己的鼻子。随后我就看清楚了屋内的景象,那些人全部死了,黏腻的血一直浸到我的鞋底。

“喂喂,别这么凶嘛。”看着气势汹汹朝他走来的我,禅院直哉举起双手,“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啊。”

“是来不及还是你根本没打算去救?”

面对我的质问,禅院直哉稍微收敛了笑容,没有那么放肆了,“太聪明而且不懂得收敛锋芒的女人可不招男人疼爱哦。”他走过来,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没有咒力的废物,稍微死几个影响不大。”

“哈?”我觉得他的言论简直匪夷所思,我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捏的更紧了。我皱起眉,语气也冷下来,“什么意思?去年打的不够疼?”

“这里既没有悟君也没有夏油君,我碰你一下问题也不大吧?”禅院直哉上挑的眼尾更显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小安雅为什么那么生气?你不会在同情那种狗都不如的、死不足惜的家伙吧?明明你应该也很讨厌他们的不是吗,有个很吵的家伙还对我喊什么‘你也是和那个女人一样来要我命的’,然后对恶心的咒灵摇尾乞怜妄图得到庇护,笑死人了。”

我用力掰开禅院直哉的手指,他一点也不恼,被我掰开三根手指以后就自觉的把手收回去了。

“我知道有很多,尤其你们这些出身世家的咒术师看不起普通人。但是没有普通人你们也活不下去吧,难道指望术师去种田吗?”我虽然生气他对人命的轻贱,但也清楚这与他成长的环境有关,属于根深蒂固的偏见,尽可能让自己语气不要太激烈。

“什么啊,真无聊。你这女人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倒是一本正经的。”

我忍不住叹气,禅院直哉与悟不同。悟虽然也对普通人是不放在眼里的态度,但不至于这样漠视生命。现在想来,也许看上去离经叛道的伏黑甚尔反而比禅院家的人更加正常——我无法想象禅院家的人都是秉持着何种想法,但是我可以确信那是绝大多数人难以接受的思想。伏黑甚尔,或许正因为他比禅院家的人脑子正常才会离开这个地方吧。

我不打算和禅院直哉掰扯,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环境,这没有意义。但他好像非要从我这里讨点好处一样纠缠不休,“你是那种对恶很敏感的天真家伙啊,那你为什么要来做咒术师?”他促狭的看着我,“认真去讨好一个男人活在他的庇护下不好吗?我看悟君应该很乐意哦。”

“嗯……你看过《蜘蛛侠》吗,里面有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是这么回事。”我准备往村口走了,“年轻人不要脑袋里都想着那种老古板的东西,十几岁的人像个老头子一样。多接触一下流行文化怎么样?”

我回避了禅院直哉的问题。

他的这个问题确实有够尖锐,我一时间心中没有答案。

我知道我这样做未必正确,可是我该怎么解释?我当然讨厌、痛恨那些心怀恶意的人,可是如果一个人需要被救助,我又可以去救的情况下,要我放着不管是很难的事情。我自己也没有头绪。

禅院直哉对我的话不以为然,我瞟了他一眼,“怎么去打耳钉了?”

他很做作的遮住自己的耳朵,“你不会以为我是学你吧?”

“……”我加快脚步,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自我意识过剩?”

“什么叫我自我意识过剩!?”禅院直哉追上我的脚步。

“唉,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信。要是你的自信和你的咒力对调一下,那悟也不是你的对手。”

禅院直哉的额角有青筋在跳,“你这种女人……果然一点也不适合作为侍奉在侧的妻室。”

我诚恳的看着他,“谢谢你的夸奖。”

于是在我准备上辅助监督的车时,他很傲气的说,“我不会和你这种女人坐一部车的。”

辅助监督露出为难的神色,因为之前是他开车去把正好在附近执行任务的禅院直哉接过来的,只有这一部车子。而他显然也不敢得罪禅院家的大少爷。

“那好办,你不是跑得很快么,我坐车,你跟在车后面跑不就行了。”我说完就眼疾手快的拉开车门,怡然自得的坐在车后座。

“你……!”

“我会为你打气的。”我给禅院直哉做了一个打气的手势,“加油!fight!”

最后他还是气得牙痒痒的坐进车子里,我俩分别坐在后排的左右两侧,彼此扭头看着车窗外面。那僵硬的气氛让辅助监督开车都开的战战兢兢。

“你要是抱着那种正义伙伴的想法去当咒术师,”禅院直哉冷不丁开口,“我等着嘲笑你痛哭流涕的那一天。”

“我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所有需要被拯救的人就是无害的。”我维持着看车窗外的姿势,我以前经历过许多来自普通人的恶意,我早就清楚的明白没有人是完全干净无瑕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奈的,人类成长的过程就是学会接受这些无奈的过程。就好比,即使谁都知道五条悟的六眼是超出通常规格的,可以说是简直是异次元的东西,可还是有很多蠢货傻乎乎的拿你去跟他比,认为你做不到悟的程度就多令人失望一样,就因为你们都出生在御三家。连你这样的大少爷身边都围绕着这么多傻、逼,我这种无名小卒遇到讨厌鬼简直更正常不过了好吗。”

“……你什么意思。”禅院直哉突然激动起来,“所以你是说我就是不如五条悟!?”

唉。

我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当然,下手非常重,估计是能让他眼冒金星的程度。

“你能不能学会放过你自己。别人都不放过你了,你自己还不放过自己,这样会很辛苦诶。”不过要这个在封建大家族成长起来并受到继承人培养的少爷放下那种被强加的自尊也很难吧。我扭头跟辅助监督说,“我要下车。”

“咦?可是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