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干巴巴地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看到被晏宛宛拍过的桌子咔嚓一声裂开了，他被洒了一身的茶水，呆坐许久，一骨碌爬了起来，边跑边喊道：“娘啊——我二姐要杀人了！”

晏伊伊看着晏初恨不得手脚并用逃离的背影，指挥着丫鬟们收拾好现场，这才哭笑不得地开口道：“你这身‘神力’许久没有失控过了，怎么今日忽然……”

原来这二小姐之所以被晏老太太充作男儿郎一般教养，不仅是因为她容貌肖似祖父安国公，更因为她那与祖父如出一辙的“怪力”。

晏宛宛烦躁不已，抱怨道：“我看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就烦，十二岁了还哭哭啼啼的，要不是因为他是咱们晏家的独苗、老头子心中很爱护他，我早就把他吊起来打了！”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道：“也不知道二夫人怎么教的，亲生儿子却和她截然不同，不擅心计就算了，脑袋也不大好使。”

晏伊伊知道她不过是说话毒一些，便轻叹一声，道：“虽说我们姐弟们都不是一母同胞，可我姨娘是大夫人的丫鬟，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咱们两个何尝不是亲亲的姐妹呢？宛姐儿，你要听姐姐的，以后姐姐走了，万不可和二夫人起冲突，娘家本就是女子的重中之重，就算祖母再怎么宠着你，你以后终究还是有要依靠二夫人的日子……若是二夫人有心给你使绊子，真是防也防不住。”

“她难道没有给我使过绊子吗？”晏宛宛冷声道：“大姐和我小时候不就被她克扣过月例吗？说什么要为了给晏初找一位好师父，可师父没见着，银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如果不是祖母发现了，将我和大姐接到身边照顾，我是否有今日或许也很难说。”

晏伊伊知道自家二妹虽然看着粗枝大叶，心中却是爱憎分明，若看不惯一人，必然视如粪土，只好旁敲侧击道：“至少不要惹事上身才是。”

晏宛宛看出她的担忧之意，便道：“大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晏伊伊拍拍她的手，道：“但愿如此。”

中秋这日天气倒是不错，晏家姐弟三个都身着应季的服饰，各自佩戴金菊装点，先是给晏老太太和晏修见了礼，这才一家人一同用膳。过了午后，晏宛宛又为祖母点了几折戏，一家人一起看了，晚上便一起赏月。

晏宛宛坐在祖母身边，正听着晏修在那里考校晏初关于中秋的诗句，忽然见到有仆从自穿山而来，走到祖母边上耳语几句，晏老太太便笑开了花，心中一时间有些不解。

晏老太太见孙女偷偷看自己，便笑着问道：“怎么了？”

“祖母得知何事，笑得这样开心？”

晏老太太见儿孙们都看向自己，忍不住笑道：“是纪家的哥儿今日总算从考院放了回来，精神很好，还与家中人一起赏月吃席呢。”

晏初原本脸上还挂着些许笑意，听到纪家的事情便彻底垮了，这几日他已经听父亲说了好多纪家的那位“神童”的事情，现在一听到“纪家”两个字就本能地开始害怕。

晏修称赞几句，晏伊伊只笑着说恭喜，倒是晏宛宛更觉奇怪。

这纪家的公子科考结束了，和他们晏家有什么关系？

晏老太太见晏宛宛脸上写着不解二字，便解释道：“祖母与那纪家哥儿的祖母是闺中密友，她现已不在这世上，我自然将她的孙儿当作自己的孙儿，为他高兴。”

晏宛宛想到纪瑾那高高在上、开屏孔雀的样子，心中呵呵几声，嘴上却顺着祖母的话，道：“祖母说得是，若是纪老夫人在世，一定高兴极了。”

晏老太太听她这样说，脸上倒有了几分怀念之意，道：“当年我受太.祖赐婚，嫁给你祖父，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那人在外只有凶名，我怎能不怕？还是她一直鼓励我，还带着我去偷偷相看了你祖父，我才放下心来……后来她嫁去纪家，我们又同时有孕，便约了要做儿女亲家，没想到生下的都是哥儿，便也只好作罢……”

晏宛宛想着还好纪老夫人没有生下女儿，否则嫁给她爹不是倒霉了吗？

她正想着，却听晏修呵斥自己：“你这孽障——平白无故说这些，惹了你祖母伤心！”

晏宛宛这才看到祖母一向和蔼的脸上多了几分伤感，不由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急忙安慰道：“纪老夫人与祖母那样亲密，若是知道祖母为她伤怀，必然比祖母还要更加难受……”

晏老太太沾了泪光，道：“是啊，只是今日这团圆的日子，我也按捺不住想起他们了……唉，这样好的日子，不提这些。陶然，去从我私库里取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套金石古籍送往纪家赠给哥儿，以表心意。”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陶然连忙应了一声。

晏伊伊见状道：“今年纪家哥儿折桂，明年便要轮到咱们初哥儿了，到时候祖母也给纪家送个信儿，正是两家共同的好事。”

原本垂着头的晏初闻言幽怨地注视着自家大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晏宛宛也暗自腹诽，以晏初的资质，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中个举人回家，说不定到时候纪瑾的儿子都已经准备春闱了，这不是闹笑话吗……

不过到底是为了安慰祖母，她并不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