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侧过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郁闷地说：【还想给帝君一个惊喜来着。】

南宫無叹息，眼神温柔像看智障傻子：“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是给妖神机会给我制造惊喜啊。”

【也是，毕竟是我们的第二道考题呢。】混沌笑容不到眼底，【帝君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

南宫無剑指混沌，散漫道：“当然记得。”

赌约内容是——混沌先揭穿阿无就是北堂有，还是南宫無利用阿无的身份，先一步走进简还星的内心，将他拉到自己那边去。如果南宫無做不到，混沌赢了，南宫無就要和穷奇一样，在苍梧修真界给混沌划一块地盘。

表面看，似乎主动权掌握在混沌手里，毕竟混沌随时可以揭穿阿无。

但实际上，混沌的意思恰恰是，祂不会太早揭穿。

毕竟，过早揭穿阿无的真身，并没有什么用。

混沌要的，是简还星真心信任南宫無的那一刻，再对简还星揭穿真相，杀人诛心。

只有这个时候揭穿，南宫無之前对简还星的一切用心，简还星被欺骗后的反应，才对混沌有用。

在简还星被感化后，揭穿真相，简还星仍旧选择南宫無，南宫無赢；

简还星得知真相后，彻底倒戈黑化，选择混沌，混沌赢。

他们赌的，实际是这个。

【哒哒哒，惊喜来了。】混沌说。

简还星之前无论怎么走，都无法找到出路，始终在天机城内部打转，却也在天机城里遇不到任何一人。

他已经怀疑自己或许是被谁困住了，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忽然一道光，他下意识往前一步，走出去就看到正在和沐青弋对峙的阿无……不，是北堂有。

——在简还星出现的前一秒，南宫無立刻敬职敬业地戴上了北堂有的面具。

众弟子里，简还星被北堂有揍过的次数最多，只有北堂有执剑的姿势才这么散漫，侧首挑眉看人的眼神才这么矜傲又冷清，隔着面具都凉凉的轻慢迫人。

简还星虽然不明就里，沐青弋怎么会和北堂有对上？

但他第一时间就站在了北堂有这一边，扇子打开，一致朝着沐青弋。

“师尊，发生了什么？您怎么来了？四师弟这是？”

不等北堂有说话，就听到沐青弋笑着说：【只要我说出你的身份，你觉得，他还会一如之前那样对你吗？】

简还星微微一顿。

他一听就明白了，这不是沐青弋的声音，对面这个沐青弋是混沌。

撇过混沌是怎么变成沐青弋的不提。

简还星：混沌是在威胁我，祂要对北堂有揭穿我是混沌的使者这个身份吗？

这话听在南宫無耳里，却是：混沌要对简还星揭穿，阿无就是北堂有！

南宫無/简还星：“你想怎么样？”

——如果混沌真的要揭穿，大可以直接说，没必要问这一句，还有余地。

两人都这么想。

混沌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他们此时各自的想法，简直笑岔了气。

好半天忍住了笑。

【你知道我要什么。】

简还星微微皱眉，他还真不知道混沌要什么。

混沌曾要他杀沐青弋，但，现在用着沐青弋身份的就是混沌，混沌总不会要人杀祂。

混沌也要他逼风白楚归位魔君，但，风白楚并不在这里，鞭长莫及。

混沌还要他左右天机城和南音仙阁的战局，但……

简还星瞥一眼头顶云幕倒影的战场局势，妃箜、云清清、连微、剑痴，四人对千红野一人，千红野身边却连一个天下第一武器机甲人都没有，天机城被全修真界围剿，这战局还有左右的意义吗？

说起来，千红野的机甲人销毁，里面还有混沌的推波助澜，他委实不知道混沌想干什么了。

自己人也说捅刀就捅刀。

而且，似乎一开始，混沌就没有想让天机城赢。

简还星顿时觉得，混沌就是突然捅他一刀，似乎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混沌想捅。

南宫無显然比简还星更清楚混沌的德行，他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剑指混沌：“只要你闭嘴，就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剑已经到了：“我片生鱼片的手法一直很好，你这次想被片多少份？”

混沌笑着挑眉，少年澄净无辜的面容，亮晶晶的蓝色眼眸，水濛濛的清澈眼波，却偏生让祂显出一股病病的阴翳，张着嘴笑：【好啊，连同沐青弋一起，动手吧，要薄一点，要两万五千份哒！】

南宫無的剑锋压在祂的脖颈，眼神一动不动：“没有沐青弋吧，从一开始就只有你。不然，没有实体的混沌妖神，是怎么出现在人身上的？”

混沌睁大眼睛乖乖望着他，全无丝毫反抗，闻言笑得愈发无害：【帝君，你忘了，纯血鲛人心，最初是千红野用来献舍复活你的吗？那用来献舍让我现世，又有什么不行？】

祂笑着蹙眉，挑逗一样挑眉，眼底病病的缱绻：【啊，这也是帝君你的好机会，现在我有了实体，你可以杀我了，真正的杀。嗯？只要连同沐青弋一起杀了。】

南宫無垂眸冷静看着祂，没有任何情绪：“即便是纯血鲛人，也承载不住混沌妖神的元神，不过一缕元神，对妖神又能有什么损伤？”

混沌张着嘴，喉咙发出倍感失望一样的叹息，眨着眼诧异无辜：【所以你，下不了手啊。】

南宫無淡淡道：“天机城的领域给你，从沐青弋身上滚出去！”

听到他妥协，混沌忽然笑得更厉害了，闷闷地笑着，肩膀一抽一抽颤抖，毫不在意自己的脖子在南宫無剑上磕出的红痕。

【但我，想要的可不只这点啊帝君！】

祂笑着大声叫破南宫無的身份，一面拉着南宫無执剑的手往自己身上撞去。

南宫無没想到祂这就碰瓷上了，蹙眉睁大眼睛，用看神经病一样，诧异但并不意外的眼神看着他，手中的剑骤然消失，他整个人向后飘然撤去，像是唯恐慢一步沾到脑残病毒被传染了。

混沌手一松失去对他的掌控，又大笑出声，笑出气音。

笑着笑着，笑容在最盛的时候骤然消失，祂阴鸷懒懒抬头，手指张开，斜睨朝着简还星，森然道：【宸玄神君，想好站在哪边了吗？】

“天命印鉴？”

简还星一眼认出混沌手中的玉佩，他看了眼一旁拂袖的南宫無。

随后，毫不犹豫走到了混沌身边。

南宫無的脸上失去表情，戴着面具也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声音清寂低沉：“简还星……”

简还星站在混沌身边，漠然道：“阁下难道没有听清，我从不是什么简还星，我乃北辰仙域妖皇长子，宸玄神君。受此界众生供奉召唤而来，接掌苍梧大陆。混沌妖神，乃是我北辰仙域所有仙神供奉的正神。”

混沌眨眼颌首，无辜道：【没错，是风恂把整个苍梧大陆都献祭了，召唤他来的。北辰仙域，以妖神为尊。所以，他一直是我这一边的。】

简还星漠然：“用不着解释，他知道。”

毕竟，简还星从未对阿无隐藏过自己。

南宫無眉眼烦恹，下颌微抬，平静看着他们：“你们遇到诈骗了，风恂已经被开除人籍，而且顺便连界籍都开除了，不算我们苍梧大陆的人。我建议你们直接找他，及时挽回损失。”

混沌笑了：【风恂献祭的时候，可还是仙盟盟主，当然能做苍梧大陆的主。】

南宫無听完也笑了，只漆黑眼眸清泠泠的，声音散漫：“这么说，北辰仙域妖皇长子是我弟子，我做师尊的随便签份合同，北辰仙域就是我的了？好主意啊。”

简还星自从被混沌道破身份，眉目便一片威仪尊贵，森寒无情：“北堂有，你以阿无的身份欺我骗我，此后，你我是仇是敌，唯独不是师徒。”

南宫無：“……”

他看向混沌。

混沌无辜茫然：【哦呀，帝君的秘密被发现啊，可不关我的事啊。】

好像刚刚大声叫破帝君身份的不是祂一样。

南宫無蹙眉望着简还星：“你也欺我骗我了，功过相抵，不行吗？”

简还星背对着他：“功过相抵，我与北堂有，也毫无情谊可剩。我骗过北堂有，但我没有骗阿无。北堂有可以骗我欺我，阿无不行。可，偏偏就是阿无骗我。”

南宫無的唇抿得苍白，轻声低低地说：“你刚刚不是还，第一时间站在我这边吗？”

简还星缓缓握紧了手，漠然凉薄：“我方才站在你那边，自然是因为，我也开始骗你，骗阿无。难道帝君以为，还有别的原因吗？”

南宫無微微失神望着简还星的背影：“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他伸出的手，缓缓收回，喉结隐忍滚动，无话可说，神伤：“好，但愿宸玄神君得到天命印鉴，得到自己想要的天命。”

简还星没有回头，他亦无话可说，径直接过混沌手里的玉佩，消失在一道白光里。

混沌遗憾地看着抿唇难得一点脆弱的南宫無，眼里一片清澈同情：【看来，帝君没能打动我们宸玄帝君的心呢。兜兜转转，第二战还是我赢了。】

南宫無面无表情，下颌微抬，侧首斜睨着祂，眼神冷冷清清：“你的棋下得，我着实看不懂了。我以为你更想要苍梧大陆的权限，没想到，下赌约的是你，破坏赌约的也是你。你竟然早就泄露我的身份？”

混沌一瞬不瞬盯着他。

以祂的本心，私以为就南宫無没心没肺毫无底线的性格，不至于对简还星的背叛反应这么大，这么真情实感。

或者更直接点，祂根本不相信，南宫無会为了除了他师兄以外的人，在自己面前都忍不住露出伤神脆弱的一面。

但是，混沌一眨不眨看着，看他连每一下不稳的呼吸都在生气，漆黑的眼眸沁着粼粼水波，是真的很伤心啊。

混沌只在上次，风白楚死的时候见过他生气。

就像南宫無了解混沌不分敌我的打击一样，混沌也了解，南宫無是多么的反复无常、难以琢磨。

这个人本质和祂是一样的，所有的情绪都像是假的，但也因此，可能都是真的。

那就，姑且当他是真的伤心生气吧，毕竟，他伤心生气得很认真，很好看。

混沌好不无辜委屈，乖乖道：【啊，那是因为，情况变了。下赌约，是为了得到进入苍梧仙域的资格。毕竟，你们一群人其乐融融，看着好嫉妒啊。你们过得这么快乐，实在是太可怜了，悲痛才是永恒啊。你伤心生气的时候，就最好看。】

【所以，】混沌的笑容缓缓绽开，纯真热烈，【请务必，再生气一些！】

祂抬起头，唇角上扬弯起，这个笑容非常正常，非常乖巧快乐。

与此同时，整个天穹四野，浓稠的黑暗汇聚而来，遮天蔽日。

整个修真界都停下正在做的事，仰头惊恐望去，嘴唇颤抖。

即便是妃箜、云清清，包括脸色冷漠，一败涂地的千红野，都仰头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

“九、九日……”一出口，就忍不住齿寒发颤。

穷奇也抬头望着那最后一丝闭合的黑暗，眼神冷静：“永夜之劫，混沌的领域张开了。”

混沌每一个毛孔都在愉快：【啊，既然我赢了，最后一战开始，由我指定战场。欢迎帝君，正式来到我的混沌之境。在无序、毁灭的世界里，诸神万物长眠的地方，帝君是不可能赢的，做好准备与我融为一体，永夜沉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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