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道理啊，要这样，他接你回去做什么……”黛玉疑惑。

惜春握了握拳头，不大高兴：“除了让我做些我不喜欢做的事儿，就剩下不管不问了。”

嗯？黛玉问：“都让你做了什么你不喜欢做的事啊？”

惜春掰着指头数：“就是学针线，读女则，到议事厅看嫂子处理家务，还要跟着哥哥嫂子到各达官贵人府邸去拜访，大概就是这些。”

黛玉眉头蹙的更紧，“这有什么不对么？”

惜春想了想，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所以她说：“林姐姐，我最讨厌的便是这些了。”

“可这都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儿啊。”黛玉道。

学针线，学理家，是各大家族女孩儿都必须要做的事儿，至于应酬交际，更是万万不可少，多与贵人来往，多结交些闺中密友，既是平日多一个说话的人，对未来更是一份助力。

像之前二房教女那样，内外不分，公子小姐都日日一处玩耍，不来往应酬，也不学习理家技巧，才是个另类好不好。这样养出来的姑娘，将来凭什么手段在夫家立足都是个问题。

“可我不喜欢这些，我就喜欢读读佛经，看看漫画书，跟哥哥姐姐们一块说笑。”说到这，惜春一拍脑门儿，“对了林姐姐，宝玉哥哥也很喜欢你的漫画书呢，有两本我没能带来，便是被他留下了。他还让我问你呢，说你什么时候能去看他，他很想你。他也很喜欢漫画书里的故事，急着想看后面的，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能把后面给他送去。”

这贾宝玉，黛玉咬着嘴唇，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吧。

看来这贾宝玉，果然不能给他留面子，不然他总以为他是万物的中心，谁都得围着他转呢，也不知道这种自信是从哪来的。

黛玉挑明了，直接告诉惜春：“下次你看见他，直接告诉他，男女有别，让他以后别找我，也别打听我，打听也没用，我不会见他，也不会跟他有任何来往的。”

惜春满脸不可置信：“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黛玉：“这话有何不对？还是说他们二房的人不讲纲礼伦常？”

“不……”都不是，不过，“一家子骨肉至亲，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黛玉气得都乐了：“你们是骨肉至亲，一家子，我可不是，我姓林，又不姓贾。”

“可是我们都把你当一家子的，我，迎春姐姐，探春姐姐，宝玉哥哥，还有老太太，我们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你的。林姐姐，你说出这样的话，岂不让人寒心？”

黛玉没想到这话是从惜春口里说出来，不过她也想通了，有什么气的，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问题，她与惜春立场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是不同的。她又没跟贾宝玉从小一块长大，对贾宝玉的容忍度自然不如惜春。

惜春把贾宝玉当亲哥哥，又是从小一块长大，身边的人都夸贾宝玉好，她年纪小没有分辨能力，自然也觉得贾宝玉好，到后来时间长了，自然认定贾宝玉就是天之骄子，是家族的骄傲、凤凰蛋儿。

其实想想，倒也不难理解。

黛玉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得动作，但笑容根本没到达眼眸里，“这你就觉得寒心了？想必惜春妹妹也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比命都重要。我虽然是贾家的亲戚，终究不是贾家的人，我住在贾家，若是有一丝跟贾家子弟不清不楚的传言，惜春妹妹你好好想想，我这辈子不是全完了？”

惜春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喃喃道：“好像……也有些道理。”

惜春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算彻底没救，黛玉微微握了握拳头，接着说：“真有贾府内外不分的言论传出去，不只是我，便是你和迎、探两位姊妹的终身也要受影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惜春低着头抿嘴不语，黛玉又道：“依我说，你那样想你哥哥嫂子，便先错了。你哥哥嫂子让你做的那些事，都是身为大家闺秀必须要会的技能。女子不比男子，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出将入相、指点江山，我们的未来不过只有那一条路……”

说到这黛玉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世道，为何对女子如此不公？

凭什么女子的命运就要依托在男子身上？

惜春低了半天头，才说：“再不济，我可以剃了头当姑子去！”

“你以为当姑子是那么容易的！”黛玉瞥了惜春一眼，冷声道：“除非你去的是自家的家庙，像你们家常来往的水月庵。她们受你家的供奉，又慑于宁荣二府的权势，自然不敢薄待你。但前提是你得获得你父兄的同意，否则你想去也去不成？女子不比男子可以出的去，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不然你叛出家族，当游方的小尼姑也使得，但是得自力更生，端着碗到处跟人化布施，跟大街上流浪的乞丐也差不多，若是有师父还要伺候师父吃喝拉撒睡。你这样打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受得了么？”

见惜春想开口，黛玉阻止了她：“你先别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若不然你便回家试一天，也不必剃了头上外面化布施去，只要你当一天丫鬟，你若能做到我便服你。今儿回去你就可以让入画当主子，你伺候入画一天。也不必吃喝拉撒睡，平日入画如何服侍你的，你如今就如何服侍她，一天后你再回答这个问题。”

惜春也顾不上问黛玉什么时候才能有新漫画书的事了，低着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英莲端着刚做好的莲花酥走进门，问：“姑娘，惜春姑娘怎么垂头丧气的走了，奴才叫她她都没应。”

“她没事儿，明儿就想通了。”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从小金奴银婢锦绣绫罗中长到这么大的姑娘，黛玉不信她真能干一天服侍人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