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进来吧。”

中原中也打开了宅邸的院门,这座宅院在时隔多年以后，终于再度迎来了友人。

“你也知道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随意就好。”

玛修很懂礼貌地说了一句：“打扰了。”

这是一座很传统的和式居所,围墙低矮，南北朝向，庭院里的樱花正在生机勃勃的怒放。

迦勒底一行人跟随着中原中也穿过庭院里的小路，来到他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

“你就还住原来的地方可以吗？叶王和晴明的地方我也经常打扫,住下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衣服方面我帮不上忙,我这里只有自己的。”中原中也迟疑地看了源初几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麻仓樱姬曾经遗留在他家里的东西，全部已经陪同她一起入葬了。

“感谢你的招待,中原先生,但是衣物方面我们都有带的。”

“哦,那就好。”

真是太糟糕了,怎么一面对她,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轻咳一声,捂住通红的脸在门外呆站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

中原中也一一点燃了烛火,招待着客人住下。

源初洗漱完,从宝库里翻找出睡衣换上,便踏着月色出了门,她回身合上平移式的拉门,熟门熟路的绕到中庭。

“你果然在这里啊。”

月色浸染了中原中也柔软的发，他身着居家的浴衣,难得取下了帽子,笑着对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姿态慵懒地说道：“晚上好，我在等你。”

“你知道我会来？”

“迟早会来。”

身后烛火昏黄，温柔的照亮着这一方天地，中原中也和麻仓樱姬总是坐在廊下喝酒，过去与未来在他们身上交织，被命运搅成了一团乱麻。

“真是的，总是在说一些让人高兴的话。”

这实在是过于熟悉的场景，就连源初仿佛也在瞬间回到了过去，叫她的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朝着他走去，坐到案几另一边。

二人在朦胧的月色下，再度回到阻挡斜侵风雨的木质长廊里。

身后原本是一间茶室，但是谁都不会安静地坐在这里品茶，早在三十多年前，这里就沦为了友人们快乐饮酒的地方。

“要陪我喝点酒么？”

“好啊。”

源初自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虽然度数不高，不过倒也无妨。

“如果有红酒就好了。”中原中也不由感到有点遗憾，“即使当初是在现代，也没能请你喝上一杯。”

“那你还是做梦回到二十一世纪比较快。”源初挑起眉峰，毫不客气地嘲笑他。她从身后变出之前就特意隐藏起来的黄金酒瓶，王之宝库出品的红酒正是世间至味。

“怎么样？喝吗？”

面前的女孩子笑意盈盈地向他发起犯规的邀约，这让中原中也根本没有除了答应以外的其他选项。

“当然了！哈，你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可真多。”

酒具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笑得非常灿烂，恣意又张扬。

“所以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修复历史是吗？”

“是啊。”

之前被这个人用力到骨头都快要被抱错位的痛觉终于彻底消退，源初面不改色地抵着下巴，示意了一下高悬夜空中的光带，天际的繁星时隐时现，散发出朦胧的光辉。

“特异点如果修复，你也会忘记我的存在。”

“……是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去，随即又释然一笑。

面前的少女又承担起了她所不应该承担的重任，她纤细的身体被衣物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上去是非常单薄又柔弱的女孩子，但是无人可以比他更明白她身体里蕴含着怎样强大的爆发力与攻击性。

那确实是非常可靠的存在，总是散发出强烈的安全感，闪耀着过于夺目的光辉，轻而易举地激发他热烈的爱意。

“叶王是不是也已经娶妻生子了？”

似乎是因为此刻置身于过去的时光里，源初竟然主动提起了过往，这让中原中也非常惊讶。

过去的麻仓姐弟与安倍晴明总是喜欢到中原中也这里蹭吃蹭喝，麻仓家繁琐的事情太多，他们俩都不乐意呆着，这里的宅邸会有多余的房间，本就是为了友人们预留的居室。

“没有，他在出云。”

中原中也的表情非常平静。

“他去那里做什么？”源初皱了皱眉，出云国是神明的居所，也是她最讨厌的地盘。“学习带着记忆转世重生吗？说起来，我之前在现代的特异点遇到了他。”

“……是这样吗？”

和中原中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知道她的过往，明白她的一切，理解她的选择。

“真是的，麻仓樱姬的死就那样难以接受吗？”

“对于他来说，确实如此。”

“那你呢？你明明从我的记忆里看到了麻仓樱姬的死，但却——”

中原中也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我没有阻止你的离去，因为那也是你想要得到的不是吗？”

源初惊讶地沉默了片刻，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中也。”

“什么？”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那当然了。”他平静地微笑起来，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真是不明白。”源初如此说，极为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声音里透着生动的困惑，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眸，像是揉进了细碎的星光，徐徐绽放着美丽的光华。“你说喜欢我，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源初当然知道软妹惹人喜爱，但是亲情友情她都懂，爱情方面的话，她实在不明白。

这个人居然对这方面开始有了好奇心。

意识到这一事实，中原中也惊讶地抬起眼睛看着她，随后又露出了笑容。

“真是的，如果能够说出来，我也不会如此苦恼了。”

青年发出了低沉的轻笑，他的笑容纯粹又明亮，声音里夹杂着极为纯粹的喜悦，眼瞳深处尽是柔软的光芒，“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源初。”

他用右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试图掩盖自己发红的脸颊。

那份爱意从未停止，未曾改变，一直在他胸膛里涌动，顺着血脉流遍全身，告诉他，他仍旧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无需辩驳，无需否认。

那的确是事实。

她正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直以来的思念终于得以平复，巨大的幸福击中了他。

他们二人在经历了相遇与离别，终于再次跨越时空、踏过死亡，因为圣杯带来的奇迹而再次相会。

她的眉目间凝聚着淡淡的困惑，“喜欢一个不会给予回应的人，不是应该会很累吗？”

“如果感情能受控制，那也不是感情了，源初。”他如此回答：“而且，只要看到你，我就会开心。”

“是这样啊……”源初有点迟疑，“还是说说我醒来以后的事情吧，反正我睡着之前经历的事情你全部知道。”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耐心地听着友人描述着她苏醒后所经历的一切。

真的是世界的意志唤醒了她吗？

拯救世界？就武力值而言，源初确实是极为合适的人选，但对这个猜测他仍旧心存疑虑。

听到他这么说，源初倒不是很在意，“无所谓，如果还能见到吉尔伽美什，让他用千里眼帮我看一下。”

中原中也：“……”

这个女人嘴里总是吐露不出一句好话。

源初在夜风的吹拂中晃了晃酒杯，酒精的作用让她有点发热。

“嗯……然后呢，因为悟……你应该知道的吧，他也让我有点困扰。”

“五条悟……？”

“对啊。”

源初毫无自觉地点头，痛快到让她对面的人吃味的地步。

“——哈？！这种事你就不用跟我说了啊！”

中原中也似乎是在咬牙，眼睛也跟着暗了暗，他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听好了，我是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绝对不会想要从你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的，更何况是情敌，我会不高兴。”

源初的眼睛里立马写满了嫌弃，似乎在说你们男人可真难搞。

“只有你知道我的全部，除了你以外，我也不知道要和谁说比较好。”

“……这句话还有点像样，勉强原谅你好了。”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那么，取回了自己真正身份的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源初的声音里奔腾着极致的喜悦，笑意攀爬上她的眼角眉梢，“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