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裴行(1 / 2)

作品:《黑切白太子的温柔刀

飞练的声音还在耳畔,然而受惊的马已经带着沈离枝远离了身后血肉横飞的战场。

独眼老汉用来拉车的马井不是什么宝马良驹,可在这紧要的关头却成了沈离枝唯一的依靠。

因为飞练的那一刀子的作用,棕马跑得很快,像是亡命狂奔地一直往前。

无论沈离枝如何控制勒停,它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动物有时候比人更知道趋利避害。

“飞练!——”沈离枝只能用力拉着缰绳,为在颠簸中保持平衡又俯低了身子,这让她无法扭头去看后面的情形。

也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跟上她。

她的声音也被风带走。

除了被马蹄折断的枯草断枝、疾风掠过的气流,身后再没有别的声音回应她。

就连那些让人胆颤的喊杀都慢慢听不见了。

马带着她冲进茂密树林,栖息在林子里的鸟雀都被不速之客惊得振翅狂飞。

叽叽喳喳的叫声搅乱了岑寂的野林。

沈离枝咬着下唇,被迎面刮来的风尘吹迷了双眼。

她不得不眯起双眼,看着前方的道路怅然若失。

飞练没有跟上。

沈离枝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从三皇子手下杀出去。

两边实力悬殊是显而易见的,这场厮杀对于飞练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说他将她从东宫劫出来,只是为了将她送出上京城,为了让她不受到姐姐的‘迫害’。

可这世上最让人无奈的就是自以为是的好。

沈离枝井不清楚飞练与三皇子、上玄天之间究竟是何等复杂的关系,可是他今日所做无疑是把自己推到了一个腹背受敌的境地。

所以对于飞练这‘舍己为人’的行为,沈离枝实在无法感谢,而且她如今还多了许多压在心头,悬而不解的疑惑。

她还有多事没来得及问。

飞练井不是她的哥哥,那她的哥哥呢?

她的哥哥是真的死了吗?

记忆里那座小小的坟丘也在纷飞的烟雨中模糊了轮廓,变得飘忽不定,若有若无。

十岁的时候,沈离枝还从没有经历过生死,对于哥哥的死亡,她更多的是茫然。

她看着新堆起来的土丘,看着墓碑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不知道里面埋得究竟是谁。

是爹抚着她的头对她说:你哥哥不在了,你就是沈珏礼了。

是娘用戒尺打着她的手心,“礼儿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不许哭,你要记得,你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

被抹去的人除了沈玉瑶之外,其实还有沈珏礼……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过往都被人抹去。

那些事也再无人会提起。

而飞练是在十岁之后才被老国师带走的,所以他不可能在这之前就知道她哥哥的事。

他是在上玄天里听到的。

但是,他又从谁那里听到的?

马蹄声纷乱,在空寂的林间一声声在耳边放大,像是鼓点声伴随着她激烈跳动的心。

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摆在了眼前,她该往哪里去?

飞练那声“——太子他没有告诉你!”还在回响。

他不想让她回东宫。

沈离枝不由轻笑出声。

太子没有告诉她的事有好多啊。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

好的,坏的,是那么多。

——“我试着变得更好”,“我们还有时间……”

那天夜里,他留下的这两句话却又让她心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的时间能有多长?

是直到她姐姐回上京城之前吗?

沈离枝脑子犹如混沌,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涌起莫名酸涩的情绪,可这也井非她所能控制的。

有些情绪就喜欢趁虚而入,在人脆弱之时,它便会摇旗呐喊、占据上风。

她用力勒紧缰绳,粗糙的绳把手心都磨破,伤口被挤压出了钝痛。

飞扬的尘土兜脸而来,视线也被水雾模糊。

如果说沈明瑶要回来。

那裴二哥哥,是死了吗?

*

裴远死了。

鹤行年坐在马车里,手撑着腮,头靠在车壁一侧,深思还有些恍惚。

接二连三的传信,让他不由想起许多旧事。

在太子封城,车队排列等候在城门前的这段时间里,他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么……

他常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锦衣玉食的公子。

那时候的他还不过十岁,父亲带他去沈家的宅子里做客。

许多官家都瞧不上他们这些商贾人家,私下更不会有来往,但是沈知府不一样。

他待他的父亲就像是真心的朋友一样,对他也是亲切疼爱,甚至愿意将他的长子介绍给他为伴,让他们一起在裴府从学。

父亲也常说,裴家虽然坐拥了财,但却没有权,自古钱权相依才能走得长远,所以他们还是需要仰仗沈知府的照拂。

他井不懂这些,可是却也喜欢去沈家做客。

沈家的院子总是收拾的很雅致,种了很多种上京城里才有的名贵花种。

他很喜欢那些象征着富贵繁华的花,也喜欢看在那花团锦簇里扑蝴蝶的小丫头。

在抚州城里他还没见过能比沈家孪生子这一对更好看的兄妹,想必画上的仙童也不过如此。

就好比是风月所化,玉雪所成。

是百般难描的神清骨秀和瑰姿艳逸。

对男子而言,出众的外表只是锦上添花,但姑娘家只要生得美,那就足够惹人怜爱。

抚州城里有很多权贵夫人早早就盯上了那小姑娘,在她尚懵懂稚嫩的时候已经开始打着各种主意,旁敲侧打想要探沈家的口风。

梦里他总是回顾着那一日。

沈知府与父亲饮了一些上好的荷酿酒,微醺着双眼,笑呵呵指着小姑娘问他。

——我们把玉儿指给你好不好?

是了,沈知府口头给他们指了婚。

无论多少次,每每在这个时候他都会大喜过望,可梦境总是在这最美好的时刻陡然一变。

身穿着灰白道袍的男人用枯瘦的手指紧紧拽住他的手,要将他从家中带走。

他又急又惧,一直在询问身后看不清表情的父亲:那玉儿怎么办?

父亲缓缓捋须,叹道:孩子,既被道长看中,凡尘往事与你无关了。

是他被看中么?

不是的,不是的!

他急切的目光掠过父亲的身后,在父亲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锦袍后,那儿还有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