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张潮把齐楚琛叫进办公室扔给他一份资料，齐楚琛翻开第一页标题《新入职警员思想教育第一课》，后面是详细的流程安排。齐楚琛疑惑这是什么事？

“出个短差,这次我讲课，你和周烨泷他们几个负责带队协调。”

公安大学应届毕业生考到本省一线岗位完成所有考核的新一批警员即将入职定岗，上面领导将这次的入职前培训安排在凤栖市，主要由市局安排行程，局里安排了两天课堂理论,两天实地学习。课堂理论这部分张潮作为其中一名讲师会出席半天讲课，而负责带领这帮新警员们实地学习的任务就落在了齐楚琛和周烨泷还有另外几个一线部门负责人的身上。说起来都是齐楚琛认识的老熟人,痕检的李昂，技术的杨飈。

实地学习的目的地是距离凤栖几百公里外的白河监狱。齐楚琛看完行程安排答应了下来，最近严暮又出差了,刚好周二回来,要是时间对不上他还得安排下追云，这下刚合适。

严暮周三凌晨到家两个将近十天没见面的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双双困得昏睡了过去,被窝还没捂暖，齐楚琛起床了说要带新学员学习出趟短差,周五周六回来。严暮闭着眼睛坚持要送齐楚琛,两个人在楼梯上拉扯半天,严暮不甘不愿被齐楚琛赶回去继续睡觉,他自己打车离开了云隐归途。

大早上马路一路畅通，还没到上班点齐楚琛到达新警员们培训入住的酒店,几个带队的负责人站在会场里分别介绍了自己给新警员们认识后，一人带着一队新人踏上了大巴车向几百公里外的白河进发。

齐楚琛今年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以前这些事都是张潮出面,张潮说的特别轻松跟他们聊聊天就行。天是随便能聊的么？既然是思想教育，那聊什么都不能偏离了主题。

车刚开动齐楚琛还没琢磨好怎么开口，已经有年轻人举手，举手的男孩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毛粗长，留着板寸整个人看起来富有朝气活力又带着侵略性。

“齐副支队长你好，我叫祈雨，听f说您最初进警队也是在基层派出所做警员，能给我们讲讲吗？”

讲过去谈现在推及未来极好的个人成长奋斗轨迹，齐楚琛一点没犹豫：“对啊，不仅是在基层而且是在靠近山区的偏远基层，每天的工作最多的就是今天帮村民找牛，明天帮村民找狗，后天张三家的狗把李四家的鸡咬死了需要调解。”

齐楚琛大学毕业第一年去了凤栖隔壁县山里的派出所，每天工作都是鸡毛蒜皮，大学里学了四年的情报犯罪侦查课程，运用的最广的就是找猫找狗看看谁先动的口。

他最开始非常沮丧，一腔热血无处挥洒，想离开心又不甘，离开这里四年大学真的就是白读了。后来他在调节亲属纠纷中认识了隔壁县的一位派出所的所长，四十几岁在基层待了一辈子。所长指出了他工作中的不足，处理事情的生硬，他心情受到了冲击慢慢沉下心安心待在派出所，半年后那位批评过他的所长在配合警方抓捕在逃嫌疑人时因公殉职。

外省一件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恰好是所长管辖区内的村民，他配合刑警几次走访，对方家人一口咬定他没有回来过，几年没有联系。他不放心一直暗中观察这家人，发现了蛛丝马迹汇报给了上级，自己带着人去盯梢，上级增援还未到，对方察觉不妥想逃跑他果断出手阻止，纠缠中被对方家里人用□□打中要害，倒在了增援到达前五分钟，因为他的阻挠对方没能成功脱逃，而他因为失血过多在送医途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所长的葬礼他去了，不仅他去了很多所长的旧同事旧同学都来了，老所长的同期很多都在刑侦禁毒一线，老所长在基层做了一辈子，最终用自己的鲜血生命践诺了自己的誓言：为保证人民安居乐业奋斗终身。

齐楚琛深受震撼，顿悟了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在任何位置都是一样保护人民安危，维护社会公义，没有轻重之分。后来他调到了凤栖市区派出所，这里不找狗不找鸡，处理人的纠纷多了，时不时还能抓个小偷，不论干啥他都干劲十足没多久被刑警队看中招了进来。

齐楚琛提及老所长声音有点不太稳，这些事情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过，今天却在这里讲了出来，看着坐着的这些稚嫩的面孔眼里的动容和闪烁，他接着又多讲了几句：“无论未来你们会去到哪个岗位都不会改变你们想要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初心，人在哪里不重要，心在哪里才重要！心系人民国家，做的一切都会有意义。”

齐楚琛语毕车厢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举手提问的人多了起来，有问齐楚琛怎么找丢失的牛的，怎么判断狗和鸡打架谁先动嘴的，齐楚琛把自己当初印象深刻的邻里纠纷加上如何运用所学判断对方话里真假，理论结合实践给大家讲了一路。

欢声笑语中，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知不觉过去了。中午时分，大巴车抵达了白河监狱，大家列队整形然后有序进入食堂就餐。周烨泷走几步赶上齐楚琛：“刚才你给他们讲啥了？”

“我在山区找鸡那些年……”齐楚琛掏出手机看了眼，好几条消息都是严暮发的。

“噗呲。”周烨泷一眼瞟到齐楚琛手机的聊天背景好像是两个男人的拥吻：“呵！那谁？”

齐楚琛一捂手机，“看啥呢，眼睛好使也不能往同事身上用啊！”

“诶，我听f小道消息，你那啥？？”周烨泷说着话嘴往齐楚琛手机方向嘟了嘟嘴，眼睛不停眨。周烨泷和齐楚琛他们不在一层楼办公，平时出外勤多，他也是听f到自己队里的小助理和两个年轻人小声聊八卦才知道，据说齐楚琛的男朋友经常开车来队里接他，而且队里上下领导都知道。他心里好奇也不可能为了这事跑来找齐楚琛或者张潮八卦，今天正好瞧见了干脆问一问。

齐楚琛举起左手无名指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这里看看，谢谢。”

“嗨，我就说那帮小年轻瞎说嘛……”周烨泷想得特别简单，咱们国家没有同性婚姻，既然齐楚琛都结婚戴戒指了，肯定是和姑娘结婚了呀。可是齐楚琛一句都没说自己是不是结婚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是让他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而已。

到了食堂，齐楚琛周烨泷李昂杨飈几个人坐一块吃饭，其他小年轻有序的端着饭盘各自找位置坐好。祈雨端着饭盘四处瞅，看到齐楚琛的坐的桌子还有空位，端着盘子凑了过来：“齐副支队长我能跟你坐一块吧。”

齐楚琛举着筷子一顿点点头：“坐吧。”

杨飈李昂双双侧目眼睛在祈雨身上扫了一圈，周烨泷不明就里还逗祈雨：“你胆子挺大，不错，是个好苗子。一般新学员看见我们这些老师都害怕，你还主动来。”

祈雨认认真真回答周烨泷：“我在学校就听f过齐副支队长的事迹，一直很崇拜他，所以我考到这边来了，就想有一天能近距离接触我的偶像，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愿望了。”

齐楚琛笑笑没说话，这种小毛孩的吹捧他是毫无感觉，杨飈和李昂对看一眼，李昂问祈雨：“你在学校就听f过楚琛？什么事迹啊？说说，我们也挺好奇的。”

“陈嘉案！”祈雨回答。

李昂手一抖，陈嘉案是什么案他可太清楚了，这小孩有点不对劲啊。他和杨飈对看一眼，默默掏出手机给张潮发了一条消息。

“这批新人里有个叫祈雨的你知道不？”

“嗯，下课总爱找我提问，还打听f楚琛来着，怎么了？”

“今天分到楚琛带的队伍里，这形影不离都快成挂件了，不太妙呀……”

“……”

白河监狱是高戒备重刑犯监狱，不能一次性进入那么多人，几队人分开安排轮流参观不同区域。现在的白河监狱是落成不到三年的新型监狱，旁边的旧址成为了监狱博物馆，收录了很多具有教育意义的过去。吃过饭按计划安排，齐楚琛带领的队伍先参观白河监狱生活区，然后到监狱博物馆听f第二场的现场讲课。

齐楚琛看守所去得多监狱来得少，白河更是第一次来，他一路也挺好奇。

两扇沉重的灰黑色铁门打开，齐楚琛和监狱干警一起带着一队新人跨进了第一道门，门内宽阔的柏油路面两旁种满了花草，五十米是第二道铁门，一连走过三道铁门，一栋浅黄色外墙的五层楼高建筑矗立眼前。

“这里是学员生活区，我们今天先参观这里。”监狱干警介绍完毕把大家领着往里走，这会是工作的时间，这里只有工作人员值守，整栋楼安安静静。每走两步一个360度可旋转的红外夜视摄像头提示着这里的一切都在监督之内，在这里干警对于犯人的称呼是学员，而非罪犯，他们每个人拥有一个学号，这个学员跟随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列队报数，大到工作学习点名汇报。在正式场合他们之间彼此称呼都是：XX号同学，而非对方名字。

一楼外侧靠墙整齐立着一排笤帚拖把，监狱干警介绍这是打扫工具，每天都有值日的学员负责打扫公共区域。走进生活区，一楼是食堂和观影区，食堂里白色的桌椅整齐摆放，观影区前方是一台大尺寸电视，屋子里摆着一排排的四角凳。

“每天晚上大家集中在这里看新闻，这也是学习内容的一部分，休息时间可以看一些经过筛选的娱乐节目和电影，这个由我们的同志负责安排。”

干警领着大家往楼上走，楼上是住宿区，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房间，每个房间里放着四到六张双层铁架床，床上统一颜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洗漱台边盆子杯子一溜排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条直线。如果不是阳台大门缝隙紧凑的铁栅栏，密密麻麻的监控摄像头，这里更像是井然有序的大学宿舍。

干警介绍着这些人平时的生活，在这里的都是判刑十五年以上的重刑犯，每周工作五天，学习一天，休息一天。工作时间8小时，8小时以外有娱乐时间有休息时间，在合规矩的前提下很多事情都被允许，比如去图书室看书，在观影室看节目。这里的规矩包括坐姿走姿，排队的固定位置，东西摆放的方向顺序。

放眼一看这栋楼里外最多的是摄像头以及随处可见的铁栅栏，这两样东西时刻提醒着大家这里不一样。

“真严格啊……”一个新警员小声说了句，他们在公安大学读了几年书接受的是军事化管理，今天到了这里才发现他们自由得多。

齐楚琛笑了：“是不是觉得你们曾经的约束都是自由的？”

几个新警员小声附和，太自由了，简直天堂。

“自由是相对的，是有限制的，是有规矩的，只有遵纪守法才能享有自由。我们的责任就是用法律法规这条标尺保护遵守的人群的利益，将触犯的人绳之以法。”

生活区参观完，干警领着大伙往外走，他们接下来要去监狱博物馆听f听f和白河监狱有关的故事。步行十几分钟，到了博物馆和另外一队会和后，负责讲课的干警领着大家从入口开始参观，每走到一个展示品面前向大家详详细细的讲述这个物品有关的人和事。

齐楚琛入警队也接受过新人思想品德教育，当年远不如现在这么全面深刻，今天这一路学习下来他的心情和其他新学员完全不同。那些新人听f着这一切觉得新鲜稀奇，他听f到的都是一辈辈奋斗在各个岗位的公安干警为了社会稳定，人民安危的呕心沥血。

一旦专心了，时间就过得快了，很快到了晚餐时间，晚饭后他们前往附近的驻地继续进行课堂学习。晚上吃饭，李昂挑了一张四人桌，四个人刚好坐下，祈雨端着餐盘过来溜了圈看没位置和几个前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端着盘子去了别处。

杨飈看着祈雨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我怎么觉得这小孩对你挺感兴趣啊？”

“唔~”李昂嘘了一声，下午张潮给他发过信息问他祈雨怎么个情况，李昂跟他细说了下，张潮说知道了就没反应了。

“小年轻一腔热血，总是对一些前辈产生类似英雄的崇拜，正常，我以前也崇拜刑侦缉毒呢。”齐楚琛对于祈雨的反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周烨泷一听f齐楚琛的话来劲了，仿佛被祈雨缠着问这问那的人是他，特别感同身受：“对的对的，外界都以为光环，其实哪有什么光环苦累命悬一线是真的，希望他们以后不畏艰难险阻永远保持热血就好啦。什么崇拜啊都是虚的……”

李昂看了他一眼，周烨泷一愣：“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神有点不善？像看傻子……”

“呵呵……”杨飈在旁边轻笑。

吃过晚饭一行人到了驻地，每队先分好住宿房卡，把东西放进房间，然后集体到会议室坐好开始晚上的课程。今晚是白河监狱的同志主讲齐楚琛他们没什么事坐在会议室外面闲聊。没坐一会齐楚琛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才想起中午看严暮消息被周烨泷一打岔忘记回了，他赶紧打开手机看到严暮发了一个实时定位在距离白河监狱不到五公里的地方。

他发了个问号。

“有点紧急的事情，明天要出差，我想过来见见你。”

齐楚琛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手机一揣把手里的名单塞给周烨泷：“我有事要出去下，一会下课了你帮我张罗下。”

一会下课就是各自回房休息明天继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周烨泷说了句好还没来得及问齐楚琛干啥去，人已经跑到了楼梯口。

齐楚琛气喘吁吁跑下楼，严暮的黑色轿车刚好开到，齐楚琛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你怎么跑来了？”

从凤栖开车过来四五个小时，严暮这是下午就出发了啊。

“明天下午要去B城谈一个合作，对方时间很紧张我们约了很久才约上，我想着顺路就来看看你先。”白河在的地方正好在凤栖和B城中间，如果不是齐楚琛在这里，严暮明早坐飞机或者坐高铁都来得及，为了见齐楚琛一面他来回要开二十个小时的车。

“那你今晚不走了吧？”齐楚琛拉着严暮的手生怕严暮说今晚连夜开车，他可舍不得。

“那你收留我吗？”严暮笑着问，他想他就来了，路上没考虑过晚上住哪里的问题，只想着见一面再说。

“下车，今晚大爷包你夜！”齐楚琛他们住宿一人一间屋，严暮来了完全没问题。齐楚琛等严暮停好车主动拖着严暮往房间走，这会新警员的课程还在继续，这里没别的人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不合适。

周烨泷烟瘾犯了，齐楚琛前脚走后脚他捏着烟盒走到走廊的窗户边点燃了香烟，看着齐楚琛到了楼下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他以为是齐楚琛的同学过来找他，毕竟齐楚琛是公大毕业有同学分在白河工作不稀奇。

他一支烟还没抽完看着齐楚琛下车，看着开车的人下车一看那气质就不是系统内的，然后齐楚琛主动牵住了对方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头靠的很近的交谈。两男的牵手？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

小助理的八卦萦绕在耳边，周烨泷一口烟憋进胸腔引发剧烈的咳嗽，他回头看李昂杨飈看着他，他夹着香烟的手指不停对着窗外指指点点，杨飈以为他看见了什么异常情况和李昂赶紧走了过来，刚好看见齐楚琛两个人进楼的残影。两个人对严暮熟得不能再熟了，家属过来了有啥好奇怪的么。

杨飈白了周烨泷一眼：“你见鬼了？”

“不是，我看见楚琛跟那男的手牵手，这？这？？”

李昂乐了：“那是他伴侣啊，怎么了？”

“啊？？他不是无名指带着结婚戒指吗？”周烨泷觉得自己的左脑和右脑似乎分家了思考不能统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