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掳走云凡之后，云墨沉又吩咐手下将整个驿馆布置成经过一场厮杀的模样，并留下西夷人独用的玄铁弯刀，以及西夷人服饰碎片。

而后将其中一具尸体的脸部划花，换上云凡的装扮，制造出云凡是被西夷人所杀的假象。

一切布置妥当，这才离去，返回行辕。

盛六月不免忧心，一夜都没睡，直到天蒙蒙亮一行人返回，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行动可还顺利？”

云墨沉颔首道：“还算顺利，现在就等西夷官府发现，看皇帝的反应了。”

“云凡呢？你将他藏到哪里去了？”

行辕内可是有西夷人在，并不安全。

“藏到一座偏僻的宅院去了，那是沉月楼在峫城的据点，不会被人发现。”云墨沉一边说，一边洗手，不一会儿水就变成了红色。

这都是云凡那些护卫的血。

盛六月瞥了血水一眼，别开头看向别处，叹道：“也不知西夷皇帝会不会上当。”

“若不出意外，应当是会的。”云墨沉似乎颇有信心，“他与厉王向来政见不合，表面和平，实则早已互相看不顺眼，这次云凡被‘杀’，皇帝肯定首先怀疑到厉王头上，两人之间的矛盾必然激化。”

正如他所料，在得知驿馆的事后，皇帝第一反应，就是召厉王进宫，兄弟二人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翌日上午，云墨沉被召见。

进宫后，云墨沉终于以楚国特使的身份见到了西夷的皇帝，宇文澈。

“这些天朕忙于本国事务，一直抽不开身来，怠慢之处，还望三王爷见谅。”

宇文澈四十出头，身形高大魁梧，有一张方脸，眉眼透着威严，嘴边却又带着笑。

云墨沉微笑道：“陛下客气了，在下初来贵国，不懂礼数，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还要请陛下海涵才是。”

两人有来有往地说了好一番的客套话，这时宇文澈忽然问：“前天夜里另一间驿馆里发生的血案，王爷可已听闻了？”

“在下已经有所耳闻。”云墨沉淡然答道，“听说是锦王派来的使者云凡被杀害了，还是让西夷人杀的，也不知是否属实？”

宇文澈做出一副痛惜的模样，锤了座椅的扶手一把，气恨道：“这也是朕的过失，理应多派些侍卫过去保护他的安全才是，现如今朕可不知如何跟锦王交待了。”

云墨沉道：“据我对锦王的了解，他这人心眼小，睚眦必报，仅剩的儿子死在贵国，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定然挥兵来报仇的。”

“他一个小小的藩王，同时还要应对贵国朝廷，敢来犯我西夷？”宇文澈挑眉道。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锦王是狼。”云墨沉似笑非笑，顿了顿继续说：“西夷国力日盛，自是不必畏惧于区区一个锦王，但是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一国难制多敌，倘若别国趁锦王挥兵来袭之时，也发动攻袭，西夷就危险了。”

他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宇文澈面色微变，长袖中的手抓紧扶手，咬了咬牙。

他堂堂的西夷皇帝，自然不愿意受人威胁，可偏偏云墨沉的所言是对的，如今锦王的儿子死在西夷，锦王得闻消息必然大怒，是否发兵来攻尚未可知，若是再不与楚国修好，变数就多了。

“三王爷所言也有道理，其实，朕早前就打算好了，要与贵国重修旧好，一同抗击锦王军队，只是……”说着，宇文澈故意停顿了一下。

“只是西夷倘若与贵国联盟，即便击灭了锦王，似乎也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我西夷总不能打没有收获的仗，这又让朕不禁犹豫起来了。”

他这是要谈条件了。

倘若这段对话发生了刚抵达峫城之时，宇文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云墨沉必然要抛出诱饵，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事情却不能这么办了。

云墨沉垂下眼帘，轻笑道：“陛下无需出兵，只要旁观即可，至于锦王，敝国会自己收拾。”

宇文澈又道：“即便是旁观，也总该有旁观的益处，不然这两国的情谊还有什么维持下去的理由？”

说白了，就是强行索要好处，西夷人果然不讲道理惯了。

“陛下说的是，”云墨沉微微而笑，修长的手指虚握着桌上的玉杯，“可现今锦王之子死在你们西夷，来日他发兵来报仇，我楚国又是否要旁观呢？旁观于敝国而言，又有什么益处？”

自己的话被原样抛了回来，宇文澈顿时有些难堪，一张方脸涨得红了。

云墨沉接着又说：“其实本王此次来，也只是尽量达到与贵国修好的目的，离开京城时，吾皇还特地跟我说，大楚若能与西夷和谈是最好，倘若不能，也不可委曲求全，丧失了我大国的风范，叫人轻视。”

“在下身为臣子，自当谨遵国君的命令，否则将来回去，是要被降罪的，我也很是为难啊，还望陛下体谅。”

他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表达一个意思——想要好处，没门！

宇文澈心头恼火，但想起锦王的儿子死在驿馆的事，就头疼不已，没了与他谈条件的底气。

“王爷的意思朕明白了，不论如何，朕还是很希望与贵国缔结盟约的。”

云墨沉起身道：“陛下这么说，在下真是再欣慰不过了，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正式谈盟约之事？”

“这几日国中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朕暂时腾不出手来，也怕会怠慢了王爷，”宇文澈一边思索一边说，“这样吧，等这阵子过去，朕闲下来了，约王爷见面，商议和谈之事，如何？”

他这是想拖延时间，再探探锦王那边的风声。

云墨沉兀自想了想，纵然不大满意，却也只能依着他的意思。

在别人的地盘上，行事总有诸多不便。

“好，本王回去等候陛下的消息。”

两人聊完，云墨沉便出了宫。

至南宫门，登上马车后，他坐在车厢内凝眸深思，陷入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