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空气终究还是变得尴尬了。

尴尬的空气里，薄荷也没办法再客厅里坐下去了，把手里书放到一边，飞快把胡枣粥给喝完，碗送到厨房，例行向唐斯道了一句晚安，然后就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同时满意地看着，某位钢铁直男终于没有再去工作，而是也跟着他飘回来了。

而且还有话想和他说：“薄荷。”

薄荷心里一动，等着他和自己说话。

会是告白吗？

难道他一天之内，居然可以收获两次告白吗？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好刺激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作为钢铁直男，洛言总是无比擅长证明他是如何不配拥有爱情，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就闷闷跟在了一边，愣是屁都没能憋出来一个。

薄荷：“…………”

你妈的。

等的这半天，他已经完成了盥洗，换好了睡衣，当下便把大灯一关，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躺了一会儿装作睡沉，薄荷悄悄地恢复了与洛言之间的联结。

嘴上说不出来，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好了了，倒要看看这家伙发现能碰到他了之后会做些什么。

在他装睡过程中，洛言始终守在一边，时不时地试探着伸手戳戳。

当确定联结已然恢复，他可以触碰到他之后，他立刻便把他给抱住了。

薄荷：“！！！”

这一次连魅惑都不需要，居然直接就把他给抱住了？！

洛言抱他抱得很紧，仿佛不这么做的话他下一刻就会消失无迹。以至于薄荷不得不动用生命司执掌者的权限，悄悄调整自己的身体数据，以免被他发现自己过快的心跳，与无法平静的呼吸。

洒墨般的长发被蹭得些许凌乱，薄荷闭着眼晴，但那清晰的触感足以让他判断，洛言轮廓分明的唇，俯到了他的耳边。

他听到他的声音，那是因刻意压低而显得稍稍有些沙哑，从而听上去格外性感的凝沉声线——

“我想要你是我的。”

稍顿了一顿，又补充：“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叩响心门，传出的回声悠远而绵长。

薄荷被一种玄妙的空灵感给笼罩了，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薄荷糖。

甜得都要化了！

只是由于要装睡的缘故，他现在还不能回应他。

因此，他无声地在心里回答：

——是的。

——我只能是你的。

唐斯人很好，判断他可能会因为参与实验，而留下无可逆转的损伤之后，郑重作出了要照顾他一生的承诺。

不需要质疑，身为一个极具责任感的基地军人，出言绝对是一字千金。相比之下，目睹他每日在生研所里参与各种实验，却照旧面无表情心无波动，沉浸在工作里面的洛言，未免也太过冷淡了。

冷淡是因为这样的情形他早已见惯，哪怕是百倍惨烈的场面他也不是没见过，那纯粹只是表演，实际上全无痛苦的项目，已不足以触动他的神经。

薄荷清晰记得当初，他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滚烫的血汩汩从他身下涌积成猩红的湖泊，悬浮在不远处的洛言身形溃乱成虚影，头顶的大灯连带着满屋子的屏幕疯狂闪烁，一台台仪器有如呼救一般竞相发出无比刺耳的警报与尖鸣。

“洛言！”

在研究人员们的一片慌乱里，他猛地从实验台上坐起来，鲜血顺着裸露的脊背流涌，亦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在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花，他高声喊：

“你冷静一下，洛言！”

洛言无法冷静。薄渊之挥斥巨资建立的地下实验场，就此湮灭在他极致的愤怒之中。

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眼前的一切尽数化作虚无，包括薄渊之在内，偌大的实验场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统统被禁锢在了黑暗的虚空之中，茫然而又惊惧地抬起了头来。

黑暗有如狂潮一般在席卷。唯有薄荷所在的一小方天地依旧保留着光明。

溃乱的身形重新凝聚，洛言向他走来，伸出了手。

“薄荷，”他说道，“跟我走。”

“不会有事的，”薄荷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拿过了一块方巾，擦去了身上的血迹，给他看快速痊愈的伤口，“你看，完全可以恢复。”

洛言幽邃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声线冷冽，不容抗拒地又重复了一遍：“跟我走。”

“不可以哦，”薄荷站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哄孩子一般的温软语气，“我跟你走了，谁来拯救世界呢。”

“救什么救，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好救？”洛言已经没有了耐心，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把这具躯壳丢给他们，我们离开，不要再回来了。”

盯视着他的眼睛，他已换上了近乎央求的语气，抓着他的手微微晃动：“薄荷！你可以做到，你是自由的！”

“——但这份自由是假的。”

薄荷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平静地说。

“只要强权还存在，那么它就不会放弃控制每一个人的野望。只有让所有人都获得自由，我才会拥有真正的自由。”

扫了一眼四下里那因位面数据溃乱，而形成的黑暗虚空，他转而捧住了洛言的手。

“心疼我的话，就一起来解救这个世界吧。”

——解救世界。

从神明手中，解救被他们肆意玩弄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