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鱼，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红不了吗？”

被质问的对象端坐在沙发上，听到这个问题，他无辜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句：“为什么？”

经纪人双手叉腰，指点江山的声音大得足以响彻整片层楼：“是因为你不懂得变通！”

谢小鱼的嘴唇张了张，还没等他说出话来，经纪人的粗嗓门就盖了过去：“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谢小鱼就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用软绵、毫无攻击力的嗓音重复道：“什么事？”

经纪人一脸恨铁不成钢，例数谢小鱼的罪行：“李总带你去酒局认识业界大佬，是为了抬举你、捧你。结果呢？你直接把李总打了，人不报警抓你都算是好得了！”

谢小鱼又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很长，浓密得如同鸦羽一般。

过了半晌，才迟疑地开口：“可是，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经纪人冷笑了一声：“你想装清高，就直接拒绝李总啊，都去了酒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谢小鱼抬起眼皮，慢吞吞地反问：“你能拒绝领导让你加班吗？”

经纪人：“……”

不能。

谢小鱼歪了一下头：“你的样子就好像是劫匪去抢劫银行，你却觉得有错的是银行——谁让银行有钱呢？”

经纪人：“……”

他说不过谢小鱼，只好扔下一句，“胡说八道！”

谢小鱼的手指屈了一屈，轻声说：“而且李总只是说让我去吃一顿饭。”他顿了顿，又确定地说，“吃饭可以，干别的——不行。”

经纪人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有些说不出话。

谢小鱼也安静了下来。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斜斜照耀了下来。

谢小鱼的侧脸被笼罩其中，肌肤白得透明，鸦羽般的眼睫闪动，落下一片阴影。

经纪人看着谢小鱼，喘出了一口粗气。

谢小鱼生得很好看。

当然，在娱乐圈混的人，长得大多都过得去。可偏偏谢小鱼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干净、青涩、生机勃勃，足以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经纪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力排众议签下了谢小鱼。

可是等到相处了一段时间，经纪人才发现谢小鱼的性格和别人不太一样，他固执，清高，说话直来直往容易得罪人……总而言之，就是只有一张脸能看。

当然脸好看也能走捷径，足以省下不少力气。

只是经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搭上公司高层的机会，却被谢小鱼一酒瓶子砸没了。

经纪人平了平气息，说：“还好李总宽宏大量，你只要去认个错，一切误会就解决了。”

谢小鱼歪了歪头，声音柔软，话语声却格外地坚定：“可是我没错。”他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这里说不清楚，要不我们还是去警局说吧。”

经纪人：“……”他连忙把人拦了下来，“你是公司签约的艺人，就这么去警局，不怕别人说？”

谢小鱼依旧用那种平淡、柔和的声音说：“错的又不是我。”

经纪人低下头，与谢小鱼大眼瞪小眼。

过了大概三分钟。

经纪人问：“你确定？”

谢小鱼点头：“我确定。”

经纪人又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件事闹去警局，只好说：“你先出去吧。”

谢小鱼毫无意外，站起身来：“哦。”

经纪人又补了一句：“没什么事就不用来公司了，给你放个长假，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谢小鱼点头：“好的。”

他刚走出办公室，就听见了“砰”得一声，身后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谢小鱼摸了摸脸颊，不明白经纪人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他朝着外面走去。离开经纪人的办公室，连接着的就是一条明亮宽敞的走廊，谢小鱼一出现在那里，周围就投来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就是他……”

“他得罪谁不好，得罪了李总，这下惨了。”

“现在要被雪藏了，估计还要支付巨额赔偿金……”

谢小鱼目不斜视，脚步稳当地走了过去。

还没等他走出星空娱乐的大厦，周身就响起了一阵欢快的铃声。

谢小鱼的脚步一顿，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邱鸣”两个大字。

邱鸣是谢小鱼的高中同学。

当初谢小鱼陪着邱鸣来面试星空娱乐的练习生，比较戏剧化的是，邱鸣没有被选上，反倒是在一旁拎包围观的谢小鱼被看中了。

不过邱鸣心中依旧有个娱乐圈的梦想，当不了艺人，就退而求其次来到星空娱乐当了经纪人。

谢小鱼接起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面就抛来了一连串的问题：“公司要把你雪藏了？你和经纪人闹翻了？你做了什么事？”

谢小鱼：“……”

邱鸣焦急地说：“你说话啊！”

谢小鱼慢腾腾地说：“是你不让我说话。”

邱鸣的语速太快了，一阵叭叭，他都找不到插话的空隙。

邱鸣也发现了这一点，停顿了一下：“……你说。”

谢小鱼简单地说了一下来龙去脉：“李总想潜规则我，被我打了一顿。”

邱鸣：“然后呢？”

谢小鱼：“经纪人让我去道歉，我没去。”

邱鸣：“……”

谢小鱼给了一个总结：“然后经纪人就给我放了个长假。”

邱鸣无语了：“什么长假？就是摆明了要雪藏你了！”

谢小鱼倒是无所谓：“哦，那就雪藏吧。”

谢小鱼并不执念于走红，签约成为艺人以来就一直听从公司的安排，让他跑通告就跑通告，没有就在家里咸鱼。

邱鸣沉默了片刻：“……你知不知道，完不成合同上的业绩，要支付巨额赔偿金的。”

谢小鱼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微微抬高：“还有这种事？”

邱鸣：“你自己看合同。”

谢小鱼点开了自己的备忘录，找到了合同的存档，快速地看了一遍。

星空娱乐的劳动合同可谓是不平等至极。

对公司这方没什么束缚，可对旗下的艺人就列出了条条框框。

例如：每年在公司的安排下至少进行三次通告，达不成者就算是违约。

偶像艺人与娱乐公司签约，接到的通告都要经过公司才能进行，如果被公司雪藏，就不能从公司这里接到通告，而达不成合同上要求的通告次数，结果就是要支付巨额违约金。

巨额违约金大于七位数。

终上所述，种种条件形成了一个闭环，只有一个结局等着谢小鱼，那就是违约赔钱。

难怪经纪人放他放得那么轻松，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谢小鱼的脚步变得沉重了起来。

邱鸣：“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小鱼：“我在想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