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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的住处在地界边缘,平时就是个孤零零的二层小楼，现在九区一片废墟，立在残破的碎砖烂瓦里平稳安逸。

酒保老板说，其实是被天权的异兽给踩得粉粉碎,龙渊没有在乎。短时间内恢复得一模一样。不知道龙渊到底兑换了多少东西。龙渊将方豁然平平稳稳送到家，观察他的脸色,只是有些疲惫。龙渊恨不得从方豁然被扯进任务一开始就仔细询问，一直问道方豁然出任务，问他受没受伤,问他是不是被欺负惨了。可是龙渊酝酿了一路,把方豁然放在家门口,看他雪白一双脚踩在崭新的毛绒垫子上，终于什么都没有问。

龙渊抬手,对着方豁然比划半天，才终于找到个最珍惜的姿势,用手指的指背轻轻碰一碰方豁然的下颌：“好好睡一觉。”

方豁然点头。

龙渊还要忙，他要庇护九区,庇佑一堆鸡肋技能弱小到无力保护自己的玩家，比如刚刚出现在诡域的方豁然。方豁然扑上前大大拥抱，一拍龙渊僵硬的大臂肌肉：“加油，上尉。”

龙渊用手指挠挠脸，忍不住补充一下：“其实……我是少校来着。”

方豁然噗嗤一乐，龙渊真实的军衔是校官，跑诡域来活降级了。他用手轻轻捏住龙渊的上臂,轻声道：“加油，龙少校。”

龙少校颠颠去忙了。

方豁然失魂落魄上楼，差点被楼梯绊倒。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所有东西又跟原来一模一样。方豁然推开浴室门，他常用的香皂气息盈润在空气中。龙渊连这个都重新布置……其实方豁然对于气味没有偏好，刚进诡域的时候太脏，通过系统胡乱兑换一块香皂去污搓泥。后来就一直用着，龙渊以为方豁然喜欢这个味道，默默记住了。方豁然拿着香皂轻轻一嗅，幽幽的香气，倒是真的有点，春暖花开的意思。

等浴缸放满水，方豁然整个人没进去，假装自己是条鱼，研究鱼在水里怎么哭。

原来真的感觉不到眼泪。

九区的人很快知道方大夫回来了，很是轰动，不亚于龙渊顺利升上七级。五级做五级任务还九死一生呢，更何况是八级任务。龙哥脸色转好是实打实的，看来方大夫是没有大碍，龙哥也省得挨个去收拾这个任务出来的人——听说只有方大夫一个人出来了。

一九七区出来的女人还孩子惊弓之鸟一样卖力地干活，两个女人下死力抬石头，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旁边有土木系技能的，可是但凡技能就得用精力，谁的精力都无比珍贵，所以一开始懒得理她们。领头那个神叨叨细瘦瘦的女人摔一下，摔得特别狠灰头土脸透着血渍。

妮侬把她拉起来，她没有技能，也没能里兑换，只能用帕子给左丽简单处理一下。左丽一声不吭，妮侬簌簌掉眼泪：“如果九区也赶我们，我们是不是得进秘杀森林？”

左丽沉默，妮侬想憋住哭声，强忍半天反而没忍住，嘹亮一嗓子把自己都吓一跳。妮侬刚成年，一直不见技能觉醒，不知道有什么用。左丽安慰她：“我没事。我们不会被赶。来干活。”

她们默默干活，忽然发现有人帮忙。不怎么声张，也没人为难她们。

左丽只能更卖力，她们想要活着，决不能进秘杀森林。她正忙着，一转脸听到方豁然从任务里出来的消息，眼泪瞬间涌出。她脸上还有灰，越抹越惨不忍睹。

方豁然在水里泡得差点发起来，不得不离开浴缸。他站在浴缸边歪头，感觉耳朵眼里的水流出来。如果脑子能跟着泡一泡就好了，所有记忆顺着水从耳朵眼里一块滚蛋。

镜子里的脸肿得不能看，哭太狠眼睛睁不开。方豁然狠狠一抹脸，两条胳膊拄着洗脸池，许久没动。

浴室窗边有可爱的小小声音，小讙兽在窗边放下一朵小花，关切地看方豁然。方豁然勉强笑笑，一张手飞舞出小小的花朵：“谢谢，还礼。”

小小花朵打着旋儿没入小讙兽的身体，小讙兽欢喜得蹦一蹦。

“我一会儿要睡觉。不许偷看。”

小讙兽歪着小脑袋思考几秒，欢叫着跑走了。方豁然的眼神追着它毛绒绒的小身体消失，神思跟着逸飞，浴室里水声滴答一响，惊醒他。他伸手取下窗边的小花朵，光着身子走出浴室，小心翼翼把小小的礼物夹进龙渊特制的九区戍卫军会议记录本。门外有人敲门，方豁然连忙胡乱擦身套上衣服，趿着拖鞋跑去开门，门外的左丽战战兢兢一哆嗦，跟方豁然四目相对。方豁然脸肿眼肿，左丽也脸肿眼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方豁然先忍不住笑出声，囊着鼻音说：“我是泡澡泡的。”忽而声音落下来，叹了口气。

珊娜没回来。安格也没回来。

方豁然声音很轻：“进来坐？”

左丽一头一身的土，方豁然刚洗完澡一身清凉凉的水汽。左丽连忙后退一步：“不用了，我就是……就是来看看你，那个……你还好好的，就挺好的……”

方豁然心念一闪，他如果在任务里出事回不来，龙渊可能不会为难女人和孩子，九区却不可能再欢迎一九七区的来人。他从任务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想活人的事情，如果九区容不下左丽她们，她们只能进秘杀森林。方豁然握住左丽的手，柔软的治愈力量缭绕着她全身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