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没有说话，他明白，接下就是周奕的时间了。

周奕将徐九稚放在沙漠上，另其平躺，随之蹲下身来，细细端详着徐九稚的面庞。

“以后不要蹲在角落里，会被精神病当成随地大便的。”

“你老爹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啦。”

“陆静静喜欢你，你知道吗？”

……

“啪嗒”，周奕的眼泪落在徐九稚的皮甲上，又顺着重力向下流去，最终无声地隐没在沙砾之中，就如他的话语隐没在了广阔的天地之中。

周奕举起右手，对着徐九稚的面庞发动术式。陈川看出来了这一招，他在省图书馆里查阅资料时看到过！是三十年前林峰的那一招——暗地无量。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三十年前，来到埃及的人并不只有林峰，也有周奕，林峰封印所有怨魂后，躯体虽散，但魂体仍具有意识，可以立马夺舍林正，继续掌管人间。但周奕在林峰发动术式的同时也在发动术，林峰术式完成的一瞬间，周奕的术式也完成了，林峰的魂体被一同封印进了面具中。作为代价，周奕的躯体散去，唯留魂体。于是，周奕将自己注入新的胎体中，从婴儿开始成长，但不同的是，这具胎体是周奕自己通过科学手段合成的，所以才与曾经的周奕长得一模一样。从本质上来说，周奕是个科学家除灵师。

陈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术式发动，徐九稚的身体开始震颤，这是他的血液在沸腾。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怨魂感受到主体的召唤，纷纷停止蚕食，开始飞向埃及。

仅仅十秒钟，怨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四面八方的天空涌来，天空慢慢变暗，直到整片天空都被怨魂覆盖，四周暗如黑夜。

“入！”周奕的手指竖向天空。

一瞬间，所有怨魂如蝌蚪般有序地游向徐九稚，钻进他的躯体里，徐九稚的震颤变得更加猛烈。

这样的吸入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周奕的头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白，直到最后一只怨魂钻进徐九稚的身体里，周奕的头发变至全白，而徐九稚幻化成了一颗灵珠，掉落在沙子上。

陈川知道，周奕到极限了。果然，下一秒，周奕的皮肤开始龟裂，慢慢打皱，直到身体变成一块块碎片，消散在风中。

崔潇看着周奕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眼前，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几次想要上前，都被陈川阻拦。

“还没有结束。”陈川告诉崔潇。

崔潇不懂，只能睁大眼睛看向周奕消失的地方。

只见本来放晴的天空又开始慢慢变暗，几十秒以后，天空暗如黑夜，但这次不是因为怨魂的遮蔽，而是纯粹的黑夜。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如竹般空灵。

“灵灾结束了，我的朋友们，好好生活吧。”

这是周奕对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新世纪23年。

静海市，周奕墓前，一个男人坐下。

“周奕啊，又是一年没见了。”

说完这句话，男人沉默了很久，望着明亮的天空发呆，准确来说那不是天空，而是人类将灵力与新能源结合，打造出的发光屏。

自那一次灵灾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了鬼怪与怨魂，猛鬼众很快销声匿迹，超自然管理局慢慢解体，只剩下四纷五落的除灵师，隐居在人间，陈川也是其中之一。

周奕离开很久以后，陈川才明白了周奕的良苦用心。开辟第四部门只是周奕的实验，他真正想做的，是开辟一处广阔的空间，广阔到能容纳整个世界，而非林峰那般，企图吸取他人的力量来壮大自身，与发动灵灾的另次元文明大战，那样并没有胜算。

事实证明，周奕做到了。如今的世界，被阴影面包裹，深藏在空间乱流之中，灵灾再也不会找上门来。相同的，人们也无法挣脱这片阴影面。周奕给这个世界画了个圈。

“崔潇当奶奶了，你知道吗？”

“贪杀和尚今年收了个女徒弟，那老头居然能活这么久。”

“前几天我去九稚的墓看望他，又碰上了徐飞，他好像有点腿脚不便了，大概是年纪大了吧。”

……

“我也年纪大了，周奕。”

一盒烟抽完，陈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裤兜里掏出一袋麻辣小鸡腿放在周奕墓前。

“明年见。”

“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