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叶落惊寒 / 章节正文阅读

第146章 褚宫一缕《长清》色,多少深闺哀怨声(2 / 3)

作品:《叶落惊寒

发泄够了,殿中早已安静如死墓,虽可见太监宫女不少但却无一丝呼吸声可寻,生恐无端受到牵连就成了死人,就跟地上那死去的小太监一样。。

殿中明烛如白日,殿外白日映残雪,一殿之门分割出两个世界,也分割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高低身份。殿外耶律平跪在雪地上,岿然不动,目视几丈前紧闭的肃黑殿门,殿内戾气少年也同时凝视着这张紧闭的肃黑殿门,仿佛此门于两人都形同虚设,都可看见彼此。

无心一碰,琴弦一动,悠远空灵之声遂然而起,但又很快嘎然而止,却很巧妙打破了大殿中阴森的汹汹杀气,戾气少年顺声而望,猩红的狼眼顿时柔和不少,不属于人的兽性渐渐隐藏起来。

大殿西侧,玉帘半掩,依稀可见一木案上摆放着一张古琴,琴上纤指长手覆在白丝琴弦之上,止声止琴,好一双天生弄琴的玉手,可惜帘幕遮面,不见其真容,只可窥视一朦胧便可惑人的侧影,如缎长发脑后随意一绾,余下青丝闲散披于肩头垂落,白衣宽袖如祥云层层簇拥,虽是人间尘世,却恍若仙人之姿,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

戾气少年缓步走进,步履轻缓徘徊一二才席地坐下,隔一琴而望着一尺不到的人,脸上温柔起生着笑,小心问道:“怎么不弹了?可是刚才,我吓着你了?”

小心翼翼待之,怜之惜之爱之宠之,帝王的柔情无疑于是世间最惑人的毒药,世间有何女子可以抗拒得了,但却从未包括对案垂眉无言的淡漠男子,眼眸深处无情无爱,唯眼前之琴可得他全心垂怜,芸芸众人于他如空空浮生,不入他眼,不在他心,亦包括对面这一高高在上的后褚帝王。

手平滑过琴弦,在琴事上着预示着将要收琴准备离去,戾气少年忽然脸色一慌,来不及多想便伸手抓住琴上之手,低声求着,“长清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方才还暴戾狂妄的帝王此时却卑微如尘埃蝼蚁般求着他人,完全不在乎满殿宫女太监还在,完全忘了是一国之尊,就这样紧握着那双纤长如玉的手,眼中原是骇人的血色杀气早已退去,只留有一腔柔情如痴地望着对面的白衣男子,如跪在他的脚下忠诚奴仆,只愿求得他一眼垂青。

那名名唤“长清”的男子仍低垂着头,不语,又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回之。

他性子冷僻,多是与他坎坷多舛的命运有关,爱不上一人,亦没有一人可入他心,这凡尘俗世里的恩怨纠缠早早被他杀死在漠北黄沙之中,任这褚宫华丽椒房再暖,也温暖不了他早在无尽黄沙中死透了的心,所以对这位救自己于危难之际的少年帝王,还有他眼中的似海深情,他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抱歉。

“清奴低贱,在宫中已是多有闲言碎语,不敢再有辱天子威严,陛下若有心强之,奴自不敢拂逆圣意。”

“长清,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只是……”

情字害人,后褚的少年天子因一奴隶之言就慌了神色,乱了帝王的铁石心肠,可见用情之深。他何尝不知后宫中对长清的闲言碎语,这些妇人手中的明枪暗箭不过是前朝权臣争权夺利的折射,长清也是无辜受累,可恨他根基不稳,不仅在朝上受制于人,还不得不与耶律平互利而为,护不了长清身安无忧。

如玉的手安静在他的手中,戾气少年很是纠结不下,做不了舍与得之间的抉择,茫然间看向不知望着殿外何处的长清,看着他清冷无情的容颜,看着他一身白衣孤傲如站立狂风暴雪之中,不惧不退,就那般倔强地抬起头颅,好像即便被风雪削毁凡人肉身,哪怕只留下一具空空白骨,也倔强不肯低头。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长清,自己并非他的容颜绝色而交心于他,而是因为他这份不肯低头的倔劲。即便当时被人扒光衣裳当众亵玩也不肯说一声求饶,即便被吊在亭中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开口服一声软,那双倔强而异常冷漠的眸子睥睨地扫视着这一群肆意践踏他的权势贵胄,好似他才是高台玉阶之上的天下之主,而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入不了眼的蝼蚁。

而当时他就微服隐藏在台下看客之中,他不识长清,长清恐怕也不知人群之中有他这么一人,两不相识本是陌路,可莫名,他却起了不该有的心——堂堂后褚之主竟然倾心于一低贱的奴隶,更可笑的是这奴隶还是一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回想至今,戾气少年也恍然如过一梦,那番荒唐却异常真实,他爱上了一个叫长清的人,是低贱如蚁的奴隶又怎样,是男人又如何,天地伦理悠悠众口于他不过浮云一羽,他皆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个叫长清的人,一个让他一见便倾心然后再也无法忘怀的男人。

手突然被握紧,疼痛让长清下意识想收回手去,但却唤醒了少年帝王的沉思,顺着如玉的手望去,宽大袍袖滑落至手肘处,然后小臂上一条条异常狰狞的鞭痕瞬间便刺痛了帝王心中最柔软之处,见之难受,心生怜惜,不忍直视,而与戾气少年一样,长清也永远无法直视自己这些与关于过去的伤痕。

大殿西侧端坐的少年不再是朝上万人敬仰的帝王,他现在只是一个深陷情网的寻常少年郎,执爱人之手轻口吹着他手上去不掉的伤痕,然后轻手将他落下的衣袖重新替他遮住,“长清,为我弹奏一曲吧!”

少年帝王终于恋恋不舍放开了长清的手,然后躺在席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目养神,放松着被国事压着透不过气来的深愁。

双手临琴,长清问道:“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大殿很静,如幽冥地狱有鬼无声,好似这世间就只有他与长清两人,再无他人,少年帝王很是喜欢此时的安静,紧皱的眉间也渐渐松开,“就弹一曲《长清》吧!”

长清的名字源自古曲《长清》,是授他技艺的琴师为他所取,本是漠北黄沙中满身污垢之人,却偏爱高洁无尘之志,喜超凡脱俗之趣,好生荒诞,好生讽刺,可即便如此,也阻拦不了长清对《长清》一曲的喜爱,就如同阻拦不了少年帝王对他的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