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叶落惊寒 / 章节正文阅读

第274章 云雪初净蛟龙回,金戈铁马风云乱(1 / 3)

作品:《叶落惊寒

并州的冬天一向来得早,今年亦不例外,霜降便落初雪,从封冻结冰的沧河再到并州城外为雪白头的青山,短短几月便将色彩斑斓的大地抹平成一张无限展开的空白画轴,前望无尽,后望无穷,雪色满目,亦空空如也,数月如此,直至来年春来。

而今日,叶寒站在巍峨城楼之上,低头望着城门前突然而归的东征大军,黑甲劲旅延绵数十里,仿若一滴误溅落在白卷上的浓墨,本想拭去擦干却没曾想越擦越多,似一条黑色蛟龙蜿蜒绵长至天地雪色中,极望不尽。

这一幕不禁让叶寒想起了数月前送青川出征时的情景,两者何其相似,只可惜寒风退暑热,绿肥化作雪白,夏终不是冬,归来的亦不是她心里一直惦记的那个人,叶寒把打量的视线从跪在城门前的领兵将领身上收回,心下轻声一叹,天地苍凉亦抵不过她的满心怅然失望。

“属下魏达拜见王妃。”

风雪初停天地寂静,城门下粗犷洪亮之声响起,震得城墙边沿上的积雪簌簌直落,站在巍峨城楼之上的人亦不由自主将目光纷纷聚焦在城门前说话的此人身上。

魏达!

此人叶寒并不陌生,当年后褚围城而陆知率领的援军迟迟未到,他多次以寡敌众抵抗住了后褚的偷袭与强攻,屡立战功,可算是忠勇有谋,是一员猛将,随后也多次入王府议事,她见过多次自是熟悉。而这次青川东征长安,因魏达是京城人士熟悉城内情况,便将他一同带上随行去了长安,但现下魏达率大军突然而归,定是与青川有关。

叶寒忍不住心中焦急,挥手拒了他人陪同,径直上前走向女墙边缘处,俯首望向正跪立于城门前的魏达,却清眸沉凝片刻才让身旁传令官传话问道:“魏将军数月前随王爷东征长安,今日怎会突然率部回来,可是王爷出了何事?”

魏达面露喜色,欣喜回之,“王妃多虑了。王爷作战英勇乃当世战神,锐不可当,长安城的各路宵小又怎能奈何得了王爷。王爷早于本月月初便攻下了长安城,拿下了叛乱的吴越二王,入主皇宫,魏达今日回来便是奉了王爷之令,特来接王妃与世子前往长安相聚。”

并州城里多是留守的将士和东征将士家眷,揪心不安几月,今忽然听到东征之军大胜的好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并州城,城上城下、城内城外皆呈一片欢腾之象。

叶寒听到青川安好的消息自是也欣喜不已,但倏然一阵凛冽寒风刮过,冻得她不禁浑身颤栗,刚落在心头的欢喜也莫名消失不见,只剩下茫茫空荡一片,像极了这天地间望不尽的白与空。

叶寒说不清此时骤然转变的心境,也不知是好是坏,亦来不及细探深想,城楼下魏达粗旷响亮的声音继续传来,说着,“属下离开长安之前,王爷特修书一封让属下亲自交与王妃,以报平安。”

边说着,魏达从怀中掏出一路小心护好的书信,双手呈于头上,正前处坚固高大的城门纹丝不动没有开启,只有门旁一侧开了一扇小门,然后一勇军(敢死队)之士前来取走了书信,然后小门又瞬间关闭,城门依旧是如顽石,牢不可破。

战场刀剑拼杀但亦有尔虞我诈,常常敌我难分,有此防备亦属正常,魏达理解并未生有不悦,倒是一同随他而回的将领,东征长安九死一生不说,又一路艰辛跋涉而归,如今眼见家在前却回不得,仅有一墙之隔却不能与亲人相见,现在还被自己人这般似贼防备,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满,难免嘴里会吐出几句牢骚,但好在魏达治军有方颇有军威,回头一记眼神便让身后众将领失了声,低头静待城门后的回复。

信从城楼之下送了上来,很快便到了叶寒手中,可中途却先经过了随行药童冬青之手,细作检查无毒之后才敢放心递与她。

这也是青川不放心她,为她做的万千安排之一。

冬青是解白一手□□出来的弟子,医术得其真传,青川离去之前本意让解白留下而带冬青便好,可长安那是什么地界,其中凶险比她在并州不知千百倍,青川挨不住她又哭又劝,最好只好依了她的意将冬青留在并州保护她们母子,让解白随他一起东征长安。

书信轻薄,比手掌略大,叶寒伸手接过并未着急打开,指尖顺着信封上正中红框内的熟悉字迹轻轻抚摸着,心下若天地般的苍白空洞里又恍然升起无尽怅然若失。

见信似汝来,终归不是君!

小小一封书信怎能解得了她数月见不到的思念成疾,可也是这小小一封书信却治好了她数月难愈的不安,只要青川在长安一切安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哪怕她此时思念成疾入膏肓命不久矣,她亦可心满意足含笑而去。

信封被利索撕开,薄薄信纸一张随风展开,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瞬间映入眼帘,可叶寒却只觉心头忽生一悸,情绪变得有些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将信中内容一字一字认真看完,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对站在身旁的常嬷嬷吩咐道:“快去请朱老夫子过来。”

朱老夫子因年事已高,不便随大军长途跋涉直奔长安,便留守并州帮衬她一二,今日东征大军归来,这么大的事情他自是也一同随行,只是方才城楼高寒正值雪大,叶寒便请他静坐谯楼内暂避风雪。

信件未合,转眼便入了朱老夫子手中,朱老夫子再三确认才敢言道:“这信上字迹确实是青川亲手所写无疑,看来此次长安之行青川是胜了。”

薄薄一张信纸再次回了叶寒手中,与朱老夫子欣慰喜色相比,叶寒却显得十分沉默,低着头仔细凝视着白纸之上那一排排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字,一回又一回,一遍又一遍,好似这信中藏有什么惊天宝藏线索非要把它找出来不可。

云拢天暗,风起雪落,并州冬日里的天一向变化得就是这么快,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透,像极了女人藏在海底针的心。

朔日里的寒风是带着一根根尖锐的冰针,扎在脸上一划拉便是如皮肉被硬生生割开般的疼,人是血肉做成的凡身俗胎,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魁梧将士在寒冬风雪里也挨不上几刻,而递进去的书信也至少快有半个钟头了,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个回音,眼前的城门也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饥寒交迫下东归大军中方才被压下的怒气又慢慢死灰复燃,若瘟疫般很快蔓延至整个大军,牢骚抗议渐起。

这次东归大军首领魏达也起不了丝毫作用,临近家门却被拒于门外,有家而不得归,将士们有此不满乃人之常情,他亦拦不住,只不过他为臣,君在上,他亦只有在漫天风雪严寒中俯首听命的份儿。

城楼巍峨,而城楼之上的戍楼犹如高山之巅,叶寒站在此处低头望着下方高得可吓软脚的悬空无物,边沿上无任何遮拦之物,若一不小心踏错跌落下去,下场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万劫不复,叶寒不由心悸一慌连忙退后几步,沉默无声望着风雪弥漫中望不见头的东归大军,双眸渐渐凝了心神,然后由常嬷嬷扶着下了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