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叶落惊寒 / 章节正文阅读

第284章 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抗衡(1 / 2)

作品:《叶落惊寒

霜月本是无忧,人间偏爱多事,硝烟烽火落,成王败寇分,然而这世间复杂的矛盾纷扰并不会因此得个干净了结:得胜者如叶寒青川之流仍忧心不减彻夜难眠,当然,得胜者都有如此烦恼,那并州城外的落败之寇自然更好不到哪里去。

自今日临城投降之后,魏达便把自己关在营帐中一步不出,既不宣人进营议事,也不出营商讨军情,对全军不闻不问,仿若此次战败真似一记铁棍将他的脊梁打断了,一蹶不起。

主帅如此颓然,这让刚落败本就士气低落的的大军更是雪上加霜。群龙无首,军心大乱,伤兵残将聚集在营中空地上纷扰不止,在漆黑少光的夜里真像极了一群没了主意的无头苍蝇,乱哄哄吵得烦人,哪还有半点来时的意气风发气势如虎。

卫沉看见此状甚是忧心焦急,一下将手中火把扔到火盆中,转身便朝魏达所在的营帐冲去。

“将军!”

卫沉不顾营外站岗士兵的阻拦,直接掀帘闯了进去,夜深无雪的风也趁机随之溜了进来,不大,虽吹不动独坐在矮案边一动不动的“石人”,却足以将一旁晦暗不明的昏黄烛火追得急促跳动不止,“性命”难保。

颈颅低垂,蓬头遮面,双肘撑在双腿上,一双肩膀如山崩坍塌无力垂落着,而肩下变弯压低的背脊就是山岭崩塌后的残垣断壁,一片废墟,死气沉沉,不折不扣一副败军之将的颓废模样,与营外空地上的将士没什么两样。

有人闯入,魏达微微抬头一看,有气无力抬起手来挥动了一下,示意站岗士兵出去,对突然闯入打扰他安静的卫沉也并无过多理会,依旧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沉浸在自己失败之中走不出来。

一场战败就令三军主帅变得如此颓废,卫沉着实看不惯魏达这么一副失败者模样,也看不得三军主帅如此消沉下去,于是深吸一口气上前劝道,但话刚要出口就瞬间凝结在嘴边,落不下来。

卫沉微张着嘴,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魏达头上泛着微微银光的花白头发,甚是吃惊问道:“将军,你的头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过才一日不见他便多了半头银丝,若是因为并州城这一战失利并不至于如此?

夜本呈暗,被营帐包裹一层的夜更是漆黑,昏烛力弱难以支撑得住全部落下的黑夜,如豆大的灯芯细小一点,照不亮满帐夜色深沉,也照不清人脸上神情模样,力之所能竭的也就是照亮一旁缓缓抬起的头颅,蓬发轻晃,发间花白银色点点成波。

“卫沉,”魏达目色很静,如此间的夜无人的墓,就这样安静无声幽幽冷冷地看着卫沉,不知其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走吧!离开这里!”

魏达的话如他现在人一般有气无力,仿若是一垂暮快死之人在交代临终遗言,浓浓哀凉道尽无奈。卫沉知道魏达此言是为了他好,今日端王妃当着两军将士的面亲自下令要拿他治罪为秦似道报仇,若他不走,等待他的将会是死路一条,卫沉心中谢过魏达此番好意,但他并不需要,因为他不服,更不甘心。

“将军,我不走!”

卫沉背脊笔直坚定拒绝道,面前烛火如豆微弱似无,他却想将之添烛加油扩大火势然后卷土重来,“将军,这一战我们虽败了,但并未因伤及我军根基,只要将驻扎在大风关的援军全部调来,这并州城我们定能拿下!”

对这一点卫沉颇有信心,但绝不是盲目自信。此次战败他们会败,输就输在对方奇袭先发制人,炸了他们的□□库摆了他们一道,让他们猝不及防。而后又在敌军火雷强大攻势下烧毁了大半粮仓,以致军粮短缺。若不是如此,他们哪至于会这么快战败投降。

想到此处,卫沉便气不打一处出来,本来他与魏达事先便商量好了攻城时间,就定在小寒那天,也就是端王妃生辰那一日,估摸着这一日对方城中会因此放松戒备,适宜突袭攻城,可没想到却无端被秦似道这一奸人给搅了,不仅炸了他们的□□库让他们死伤惨重,还让并州城得了信抢先开战,占尽先机,以致于他军今日大败。

不过才过了五日不到,他们就从稳操胜券一方沦为了任人宰割的败方,卫沉恨,卫沉怨,但面对已败的事实,他又比谁都明白这一切怪不了人,战场胜败本就如此,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胜者为谁,输家是何。

魏达沉默不语只一动不动看着卫沉,对卫沉的话以及他心里的不甘都置若罔闻,根本不关心,只再重复一遍说道:“离开!不是让你离开并州,离开西境,我说的是你彻底离开这一切,远离这世间一切纷扰争斗,从此隐姓埋名,做一寻常的普通人,而且永不踏入京城半步!”

“……”,卫沉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且不发一语,只借着一旁昏黄微弱的烛光异常疑惑地望着魏达,心里很是不懂他方才那一番无头无脑的奇怪之言:

离开并州,他懂;离开西境,他也勉强理解;但为何要突然让他远离这一切,这根本没有任何可说得通的理由,而且更让他不解的是,魏达为何还让他“永不许踏入京城半步”,这根本就说不通呀!主上还在京城里,他怎有永不回去之理?

“将军,你怎么了,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卫沉仔细打量着大半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的魏达,小心翼翼试探问道。

卫沉在明,他身在暗,相比之下藏在暗处的魏达自是比身在明处的卫沉更容易看清对方。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五官尚嫩棱角未明,眉眼虽已长开,末梢却爱高高上扬,即便刚经历一场战败,也未能让他稍稍垂下半分,这是属于一张少年才有的脸:初生牛犊不怕虎,敢闯敢拼,不怕输更不服输,此般傲气无畏无惧,恍然间不禁让他想起了一张与之相似的脸,也是这般少年高昂,踔厉风发,纵横天地,只可惜他出走半生,初心早落,浑噩至如今,再也难见,而他亦再难回到少年时。

魏达落下一声叹息,怅然若失,看着眼前仿若年少自己时的卫沉,有怜惜,心有不忍他一蹈自己曾时覆辙,难再回头。

“卫沉,你可有想过,其实一开始,我们就输了,”即便不愿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魏达对眼前这个还“活着”的少年郎还是如实告知,“从我们踏上西境土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输了……”

“将军您何出此言?”今夜魏达接连反常着实让卫沉疑惑难解,一场不重要的战败而已,何以让一身经百战看淡胜败的老将颓废丧气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