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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下)(1 / 2)

作品:《叶落惊寒

暮秋的月,薄薄浅浅,似指甲小小一枚,就这样高高挂在那暗无边界的墨夜中,越发显得细小可怜,好像只要稍微一眨眼的功夫,天上这枚泛着微弱莹白光亮的细月、就会被身后这片势力庞大的墨色夜穹一口吞下,然后彻底在这世间消失不见。

夜深秋凉中,叶寒就这样双手抱膝、坐在庭院的秋千上,仰着头一动不动、望着天上那枚浅浅可怜的细月,看着它费力亮着微弱的莹白色月光,却一直不曾有过黯淡,就若一支风中之烛倔强挣扎着、不愿屈服,

不愿屈服于那已将它层层包围、逐渐逼近的强大墨夜,不愿屈服“彻底消失于世间”、就是它此生的既定命数,然后风急夜愈深中,就见天上那枚细细浅浅的月、渐渐盈满起来,月色皎皎生华,照得大地一片浅雪薄霜,盈盈清辉,可与墨夜分庭抗礼。

晚归的青川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月华清朗下的美人望月图:满庭凝霜覆雪,美人独坐秋千上,云鬓散,青丝乱,凛月不怜娇花颜,清影几孤寒。

画面清丽、意境绝美,着实不失为一绝佳的丹青之作,只不过秋千偌大,本就纤瘦的美人还蜷缩着身子坐在上面,越发显得娇小细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想要将之纳入怀中、好生呵护疼惜。

当然,青川也这样做了。

“怎么坐在这儿,不冷吗?”青川快步走近,心疼问道。

见是青川回来,叶寒勉强笑了一下,回道:“殿中太闷,出来透透气,顺便看一看天上的月亮。”

看着叶寒身上单薄的衣衫,青川连忙将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下、盖在她身上,坐下将她抱入怀中轻声说道:“我也好久没赏过月了,我陪姐姐一起看,如何?”

青川自是听得出叶寒话中甚是明显的低落,今早后厨发生的事、早有人告知于他,姐姐有此情绪也是正常,过个几天便好。

突然落在她身上的狐裘披风好生暖和,就好像一下被青川拥进了他赤/裸炙热的胸膛上一样,霸道又温柔极了,让早已习惯的她根本说不出拒绝,只能任由青川将自己抱得更紧、更近,最后完全依偎在他怀里,沉溺不愿醒。

“以前在并州时总觉得云州好,可到了长安后又总觉得并州好。青川,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所以才这般开始念旧了?”叶寒头靠在青川肩上,望着天上那枚清亮的月,幽幽问道。

叶寒一直看着天上的月,青川却一直看着她,含笑回道:“姐姐才不老,姐姐最是好看了。”青川如实回道。

“可我怎么觉得,我自从来了长安后就老了许多,总觉得自己好困、好累,好想好好睡上一觉,睡个够,可当真躺在床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青川,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叶寒轻声倾诉着自己心中长久的疑惑,言语间透出的疲惫、不言而喻。

青川知道,自来了长安、当了这个所谓的皇后,民间关于姐姐的流言蜚语就没停过,不是说她出身低微、不配为后,就是说她德行有失、有违后德。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以前听后也是当别人嚼舌根,没放在心里,可总有有心之人拿到了朝堂之上说事,虽被他压了下去,但还是在姐姐心里留下了一个死结,以致于之后说话、做事都谨慎甚微得很,

这也不敢说,那也不敢做,生怕行错半步被人抓住把柄,给他和阿笙招致祸端,而她整个人也因此渐渐萎靡了许多,不再似在并州时那般明媚有活力,人也消瘦了许多。

青川握着叶寒那瘦得摸不到几两肉的小手,甚是心疼,“姐姐若是喜欢并州,等阿笙继承大统后,我就陪你回并州住个够,想住多久住多久,好不好?”

“……”,听到阿笙,叶寒微微一愣,没有立即回话,藏在披风下的手、却慢慢握紧成拳。

今日一天,她都极力想忘掉今早后厨发生的事,哪怕方才看见青川回来,她也没想多问一句,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避开此事,可逃避了这么久,却终还是被青川他自己挑破了。

叶寒心里忽有种说不出的荒诞好笑,但转念又突然升起一股决然凄凉来,也许这就是命,避不开,逃不掉。

“你知道吗,阿笙送给我的雪团……今天死了。”

有些话只要一说出口,就像射出的箭便再也回不了头,叶寒明白但还是说了出来,许是为死去的雪团讨个公道,又许是为自己长久以来的懦弱逃避、彻底画上一个终结,不许再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听说了,好像是从高处不小心掉了下来,摔死的,怪可惜的,不过这类猫畜野性一向难驯,出这样的事也是正常,姐姐你也莫要太伤心了。”

青川知道这只猫姐姐养了很久,平日里很是喜欢,如今死了心里肯定难过,于是轻声安慰着。

“是吗?”叶寒淡淡反问一声,心里对青川话里话外的冷漠、凉薄,颇是失望。

“可我再三检查过雪团的尸身,发现它全身上下、并未有从高处坠落后的骨折现象,唯有脖颈处的骨头是断裂的,看样子不像是从高处不小心跌落而死,反倒更像是……被人活生生扭断脖颈、杀死的。”

说完,叶寒忽坐直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漠不关心的青川,声音仍是轻淡如风,不像质问,“是你做的,对吗?”

雪团是她的爱宠,全皇宫上下谁敢杀它,除了唯我独尊的帝王。

“……”,长居庙堂之上,青川早已练就处万事而不惊,即便在听见叶寒的质问时,他仍面色如常,可心却莫名漏了半拍,

尤其当看见姐姐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时,就那样一动不动静幽幽地看着自己,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一般,不由让他心更乱,一种说不出的不好预感油然而生,让他本能选择否认。

“我知道雪团死了你很伤心,你若……”

“是你杀的吗?”

青川回得敷衍了事,叶寒问得直接了当,一下就将两人之间的遮羞布扯了下来,令青川无法再逃。

本来以青川的心计谋虑,立即编造一个完全打消叶寒怀疑的谎言、并非什么难事,可在面对叶寒步步紧逼的追问时,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怒气,难以自己,一下站起愤然回道:

“不过是死了只畜生而已,你难道还要为了它,与我翻脸不成?”

“那流画呢?”叶寒继续问道,清眸冷冷似天上那片凉月,望得青川心惊一片寒凉,“她为何会去北境,你能告诉我吗?”

青川回道:“这事我之前与你解释过,江流画是因陆知战事需要,所以才随夫去的北境。”

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叶寒早已不信,“北境战事我清楚,但我也清楚满朝之中,比陆知更适合坐镇北境的将帅大有人在,为何你最后偏偏选了陆知赴任,而且还要将他的家人都一并迁去北境?”

“国家大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的利弊权衡、关系错综,有很多你都不知道,而陆知确实就是最适合坐镇北境的人选。”青川强词回道,背负在后的手却早已紧握成拳,汗意微涔。

都到这地步了,青川还在撒谎,还在骗她,叶寒看在眼里心里,对青川不由彻底失望。

许是失望到头、再无失望,叶寒的心境反倒变得平静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亦越发清明透彻,仿若一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看着青川一个人的拙劣表演。

“是吗,那拜圣礼一事呢?”

叶寒声音仍是轻淡如风,毫无力度,却一步步逼得青川无路可退,

“为何当时我去东宫寝殿看阿笙时,阿笙恰好不在?

为何等候在外的侍从、偏偏将我引去了崇思殿?

为何那般凑巧,贺老太师一行人又突然出现、与我撞了个正着?

为何陈福出现在东宫又那般及时?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去年拜圣礼一事发生、确实太过平常,她也不曾有过怀疑,若非之后流画的离开、以及青川占有欲越发霸道,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对拜圣礼一事、心起怀疑。

她曾在私底下想过无数多次,是谁能把局设计得如此精妙,一环扣一环:她何时到东宫,何时入崇思殿,贺老太师何时携人到殿,陈福又何时赶到为她解围,

将所有的事算计得严丝合缝、一寸不差,这人得有何等大的心计和权势?可很不幸,当年在并州时,她便亲眼在耶律平身上目睹过,而那个算计者就是青川。

“……”

这一次,青川哑口无言。

原来所有的一切姐姐都知道,只是都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罢了。亏他自认计谋天衣无缝,骗过了所有人,没曾想,最终还是没能骗过姐姐–——他最想骗过的人。

可……他又怎能骗得过姐姐?

她是住在自己心间的那个人呀,自己整颗心都属于她,不曾对她有半点设防,而自己心中这些藏着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她又怎会不知道。终是他太过自信,聪明反被聪明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