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海边小镇。

往来之人皆是身着麻布衣裳的村民，间或有一两个穿着丝绸衣衫的商人行走其中。

“少爷！”

原家的家仆在此小镇已经等候了五日。

当他看见码头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连忙高兴的迎了上去。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原随云，想问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李叔。”

原随云温和的冲他打招呼，“劳你久等了，我们这便回家吧。”

“您的眼睛？”

李叔小心翼翼的看向原随云。

“我的眼睛……”

原随云笑着，满脸的意气风发。

他正准备告诉自家的老仆人，自己的眼睛已经在蝙蝠岛治好了。

可就在这一刹那。

仿佛天狗食日，又仿佛忽然踏入了一个全黑的世界。

他眼中的光明，再一次消失。

“怎么回事！”

原随云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他慌张的摸上自己的双眼。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又看不见了！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家仆看着原随云脸上的神色不对，连声呼喊。

“我的眼睛呢！为什么……”

原随云呢喃着，“它明明好了啊……我能看见的！我可以看见的！谁，是谁！”

他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如同一个忽然失去光明的普通人。

跌入黑暗，慌张无比。

“不，不可能。我的眼睛明明好了的！好了的！是谁偷走了我的眼睛。”

原随云表情狰狞，他上前扯住李叔的衣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眼睛？”

“少，少爷……你怎么……怎么了？”

李叔艰难的开口，他的脸色已憋的通红，四肢无力的挣扎着。

“不是你……那是谁，是谁！！”

原随云神色癫狂，他松开手中之人，往街上胡乱的冲去。

是谁！

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眼睛！

我没瞎，我看得见！

我明明看见了……

“少爷！少爷！”

李叔跌倒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又满脸焦急的爬起来，冲着原随云的方向追去。

“这谁啊？”

一旁的村民小声的议论。

“不认识呢，哪里来的疯子啊……”

“又疯又瞎的……真可怜！”

-

蝙蝠岛上，烈日炎炎。

佛果趴在废墟一般的石堆上，伸出右手在石缝中掏着什么。

她脸色惨淡，嘴唇发白，配上那一头白发，更显得孱弱无比。

忽然，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细小的胳膊从废墟的洞中抽出，手掌中攥着一颗葡萄。

“盛善信！”

佛果跌跌撞撞的往下跑。

此时距离蝙蝠岛被炸，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连续的缺水缺食物，再加上身上的伤口，无情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盛善信！”

佛果将葡萄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挤出汁水滴在无情干裂的嘴唇上。

“盛善信？！”

她伸手隔着衣衫轻轻的拍了拍无情的脸颊。

“好烫！”

佛果皱紧了眉头，再这样烧下去，他恐怕会没命的。

怎么办？

佛果焦急的望向四周。

能找的地方她都找遍了，这蝙蝠岛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这么多日，也不曾见一艘船经过这里。

佛果抬头看向挂在岩石上，无情的白色外袍，在海风中飘荡。

那是他昏迷之前交代要挂上去的。

“咳咳！”

“盛善信！”听见声音的佛果惊喜回头，“你醒了？”

无情靠在石壁上，微微睁开了双眼。

“这是第几日了？”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

“第六日。”

佛果感觉喉头发酸，“我找遍了，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怎么办？！”

“第六日……”无情闭了闭眼，“你，你走吧……”

“什么？”

“别管我，你……咳咳……”

他撕心裂肺的咳嗽着，却又用那双满是智慧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佛果。

“我恐怕是走不了了。但你一定有办法走出去的……”

“不行……”佛果摇头，“要走肯定一起走。”

“你先……先回去。再找人来救我。”

无情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似乎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可是……”佛果迟疑的看着无情。

“走……走……”

至少，活下来一个……

“盛善信？！盛善信！！”

佛果看着似乎又晕过去的无情，愁眉不展。

她站起身来，在岩石边上烦躁的走来走去。

一会儿看向海边，一会儿又看着自己。

最后，她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面朝大海跪下，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响头。

“菩萨在上，此事终究是弟子起了贪念。破了戒律。”

她双手合十，闭目祈念。

“若非执念过深，又何至于累及他人！弟子今再破誓言，若有业力，愿一力承担。”

佛果重新站起来，走到无情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