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酒水一定卖得非常好吧。”

玻璃上倒影着两个人模糊的身体轮廓线，一大一小，柳清姿见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想着他该是笑了，她弯弯嘴角。

董小琪过来帮忙把餐具收走了，一会儿又送来一个果盘。

两个人都没吃。

柳清姿看桌角摆放着一个篮筐，里面有各种卡牌，她闲着无事，打开一副扑克。

傅昭南看过来，问：“想玩？”

“不是。”柳清姿说，“我只是......”

她话没说完，傅昭南伸长胳膊将她手里的一叠扑克牌抽走了，快速洗了一下，平分两半。

“打发时间。”他说。

是非常简单的接纸牌游戏，无意义，甚至无乐趣。

卓薇得空过来这边时，看到两人玩得格外认真，无语半响：“幼不幼稚！学龄前儿童才玩这个吧。”

“赌钱呀。”她一屁股将柳清姿挤开，坐在她的座位上，“反正你赢面大。”

“是师哥给我留面子。”柳清姿被迫挨着傅昭南坐，她将纸牌拢成一簇，收起来，“你不忙了？”

“想忙总有的忙。”卓薇捡一块西瓜吃，“但我现在要偷懒。”

她大概是渴狠了，快速将果盘清空，舒口气，缓了缓，用胳膊肘撞柳清姿，“诶，你是有心事吗？或者有话要问我？”

柳清姿一瞬间哑然，她一没料到她会问的如此直接，二来，她觉得这个氛围下，不适合聊天。

柳清姿快速看她一眼，又偷偷瞄一眼傅昭南。

卓薇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乐不可支，“顾忌他做什么，还怕他听见不成，这么多年，他啥事不知道，别说我坏心眼揣测他，估计在他心里，看你，看我，看......”顿了顿，继而又说，“咱们就像那马戏团里跳梁的小丑，闹得热火朝天的，还要认为自个受了委屈，实际上是又蠢又傻又聒噪。”

柳清姿眉心像是被戳了一下，不知是痛还是清醒，滋味难言。

“不需要在他面前帮我维护面子。”卓薇爽快地说。“反正我又不喜欢他。”

傅昭南本觉得此时自己离开比较好，但见卓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没再动了，显得多此一举，他举杯，以水代酒，说：“谢谢。”

卓薇说：“不客气。”

柳清姿莫名被他俩逗乐了，瞪着卓薇说：“是你藏了什么心事，该像我坦白吧。”

“那一桩桩一件件可多了去了。”卓薇半真半假地含糊一句，叹口气，没兜圈子：“你是想问秦明宇吧。”

柳清姿点头。

“就见到了呗。”卓薇垂落眼睛，满不在乎地说，“好久没见过了，也一直没有合适的见面理由，难得见面，友好地聊了两句。”

柳清姿拉下脸，气愤她：“跟他还有什么可聊的呢。”

“是没什么可聊的。”卓薇自嘲一笑，“来回不过那两句客套话，无比尴尬，但是......”她喉咙像堵了一下，咽了咽，才又说，“见到了，心里不知怎么的，能轻松点。”

柳清姿咬了下嘴唇：“你是还......想着他吗？”

“当然不会总想起他，餐厅的大小琐事就够我操心够折腾我的了。”卓薇说，“只是心里偶尔会惦记着，惦记着他人过的好不好。”

“他过的很好。”柳清姿说。

“是啊，混得真不赖。”卓薇想着秦明宇俊朗的模样，说：“事业有成，意气风发，听说还交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朋友。”

柳清姿问：“他告诉你的？”

“不是。”卓薇摇头，顿了顿，“家莹说的。”

柳清姿短促地皱眉，她觑着卓薇脸色。

“干嘛用这副表情看我。”卓薇察觉，轻柔地拍拍她的头。“他有女朋友不是早晚的事么，一直也没断过，他这种人落寞只是一时的，自然不乏家事好长相好的女生围着打转。”

“所以啊。”柳清姿一边心疼她，一边替她着急，“他不值得。”

“我知道啊。即使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卓薇说，“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了，就是还会惦记着，克制不住......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

柳清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涉及感情的事上，她像傅昭南所说的那样，不擅长，甚至会处理的相当糟糕。

她咬了下牙齿，犹豫地转向傅昭南，但傅昭南两只手插兜，望着窗外，目不斜视，并不打算多话。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良久，柳清姿才开口，她不想全盘否定卓薇的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她觉得那反而很珍贵，她想起方才餐厅门口的一幕，“现在的人，生活的目的更多的不是情感了，而是本能和欲|望。”

“哇！”卓薇精神一震，相当惊讶，因为这种讲大道理的说话方式非常的不“柳清姿”，她眼睛瞪圆，欣慰道：“以前觉得你不通情理，脾气直得像麻杆，现在都这么会说话了。”

柳清姿：“......”

卓薇陷入回忆：“想起来第一次见你还是你入学报到的时候，大中午的，你跑到我们院的帐篷底下询问缴费通道在哪里，我好心要带你过去，谁想，你大手一扬，说，不用，地儿你熟，拽的二五八万，我当时心里就骂，哪来的野丫头，搁我面前耍酷。”

柳清姿有些难为情，反驳道：“我没有拽吧，就正常跟你说话。”

“拉倒吧。”卓薇嗤她，手指指向傅昭南，“一个你，一个他，真是够令人讨厌的。”

“师哥怎么你了。”柳清姿好奇又困惑。

“第一次实验课分组作业，我当时负责去问他意见，想跟谁一组，你猜他怎么着，看没看我一眼，丢我两字——”

“——随便。”柳清姿猜测。

“对。”卓薇默契地跟她对视上，两人莫名冲着傅昭南大笑起来。

傅昭南没吭声，只是扬了扬眉。

他的模样到底变化了，不是卓薇印象里那个稍显稚嫩的少年，所以等卓薇止住笑，内心感慨：“想起这些往事，恍如隔世。”

“这样最好。”柳清姿变得冷静，“凡事要是历历在目，才糟糕。”

因为一直在跟卓薇说话，她身体侧向卓薇，几乎是完全背着傅昭南，所以她没注意到，当她说完这句话，傅昭南抬起头，盯着玻璃墙上她的倒影，微妙地注视了小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