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生产队。

杨光把人拦在地头：“支书,你到底想干啥呀！”

“我就想老老实实种地，是你们非要拦着我。”

“公社书记都说过，五里只能种植药材！”

“这话是江铮说的,我可没接到公社书记任何指示。”

短短几天时间，老杨整个人都老好几岁，浑浊的双眼盯着杨光。

“以前江铮说什么，有商有量的我也没反对过,我记得他的好，小杨大队之前不行，是靠着五里翻身，可他太过分！”

老杨湿润双眼：“我就这一个儿子,就犯了一件错事,他就敢动手直接阉我儿子！这是灭我老杨家。”

江铮抽空回来,就瞧见这一幕。

“有证据吗？”

“我儿子亲口说的，还能有错。”老杨现在见到江铮，眼圈瞬间红起来。

“他还觉得撞我媳妇没错，他说的话就能信。”江铮不承认,坦荡荡的站在那,看向老杨身后一众人。

“现在把各家粮食都收回去,我当这事没发生。”

“我是大队支书。”老杨挺直脊背：“我今天,一定要种粮食！”

王海生站在群人后面,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们是拿公社任务当儿戏！”

老杨浑身僵硬在原地，机械地转身，就瞧见王海生大步走过来。

“公社明确指示，五里的任务就是种植中药材，你是大队支书，就打算私自行动,不顾集体！”

“不是……”

这话说得严重，在红旗下长有半辈子的老杨，当场被吓到，脑子有点懵。

“书记，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单纯觉得粮食比药材更有用。”

“你们现在靠着种植中药材，吃不饱还是穿不暖？”

江铮站在一边，顺势补充：“吃得饱，也穿得暖，生产队加上副业，今年人均收入能有一千块。”

对比几年前一百块的收入，这已经是巨款。

老杨听到江铮的声音，立马回神，鼓足勇气开口。

“可今年魏家村依靠机械、化肥种植粮食大丰收，一定不比这个少。”

王海生清楚安县下面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今年魏家庄的粮产量确实高。

可高又如何，粮食矜贵，药材更金贵。

更不说如今靠着药材经营起的青石街，已经在省内都打出名堂来。

“平川，去把魏家村的大队长给叫来，让他当面说说看。”

……

魏大队长被叫来时，还有点迷惑。

听说是公社书记要问粮产量，屁颠屁颠地跟来。

“如今我们根据公社指示，今年第一年尝试采用化肥施肥，庄稼比以往生长快很多，瘪穗小穗的情况少太多。”

“到年底，农用机械也解放我们不少劳动力，更有功夫去经营副业。”

“要感谢公社领导！”

魏大队长一通马屁拍完，就见书记一点没笑，心里忍不住开始忐忑起来。

王海生听完直接询问：“按照前三个季度估算，今年人均收入能达到多少？”

一听这个，魏大队长也忍不住兴奋。

“跟往年比，能翻倍！人均收入能达到三百多，这还是去掉化肥消耗跟采购农用机械的钱。”

纯收入啊，都能创造出魏家村的历史最高。

“不可能！”老支书听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可能，你不能因为羡慕就说不可能。”魏大队长痛心舒畅，看着五里支书震惊的脸色，不提多开心。

他悄悄转移目光，想看看江铮得多懊恼。

也不知道听到这话心里面会不会后悔。

生产队之间的老集市是恢复起来，可县城青石街的名声彻底打出去，除去他们本身生产队的人，根本没有外人再来，完全是自我消耗。

如今总算压江铮一头，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江铮后悔。

当事人江铮察觉到这眼神，看一眼就散漫地挪开。

“？”

装什么装。

魏大队长心里不爽，把一切情绪压在心底，等待公社书记夸赞。

今年生产队代表，总会是魏家村的了。

现场一片安静。

王海生语气冷淡地询问：“听到没，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改的。”

“我……”老杨有点懵。

怎么才三百？

“你确定么算错？”老杨抓着魏大队长问。

“当然没。”

实际上，虚报了那么一点点。

基本上每年冬季都直是过渡，很少会有收入，他如今是按照秋季来算的。

老杨面上挂不住，心里忍不住退怯。

无意抬头看一眼江铮，想到儿子哭天喊地得在床上闹，他狠狠心咬牙。

“书记，如今生产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种什么，我们自己能决定，这该不归生产队管。”

江铮眯着眼：“你在说什么屁话，许承包是让你们能收入更多，可不是让你们随心俗语想种什么种什么。”

王海生听的脑子疼。

“书记，我有话要说。”

一直站在江铮身边，没说话的杨光举起手，打破眼前沉默。

“说。”

“快要到年底重新选举大队干部的日子，我想提前，我们老书记儿子最近受伤，应该心思都不在生产队，我一直认为组织是有人情味的，不如让老支书提前退休，安心照顾儿子。”

王海生抬起头，看向说话的杨光，莫名看向江铮。

江铮不避不闪：“我同意。”

“我好好的，我不要退休。”

“支书，你别逞强，你不是要抓伤害我杨树哥的凶手，哪还有心思忙生产队。”

“不行……”

“我倒是觉得挺好。”王海生打断现场情况：“一切交给人民群众说话。”

“乡队干部很大程度上都拥有一定自主权，如今只是提前一些日子，无伤大雅，就当留出时间来交接。”

来年安县的大事情，可不能让少数人给耽搁。

王海生深呼吸，老杨反对。

“魏大队长既然在，就帮忙主持一下选举，我旁观。”

“我现在就去准备。”

江铮一步跨出来，定死这件事情。

……

“现在选大队支书，支持老支书继续留任的，丢黄豆，支持江铮大队长上任的，丢玉米。”

魏大队长站在桌子后面，面前麻袋里分别装有黄豆跟玉米，边上是两个篮筐。

大队全部人都被叫来，近的先投，远的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边，王海生几个坐在那里，就看着眼前情况。

被选的两个当事人为了不影响投票，被关在队部里面。

外面到底是拿黄豆的多，还是拿玉米的多，他们都不知道。

老杨余光瞧见江铮安稳的坐在那里，鬼使神差地问一句。

“江铮，我不一定非要霸占支书位置，为就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不是你害的。”

“你都信你儿子的话，我说什么都没用。”

“那天晚上你在哪？”

“在家，你不是询问过我大舅哥。”

“魏红兵是你妻兄，肯定向着你。”

“你这话矛不矛盾，问我又不愿意相信我说的。”

老杨见江铮面不改色，整个人有点动摇。

两人等有好一会，杨光开门才叫俩人出去。

“结果出来了。”

江铮直接起身，老杨稳了稳心态，才安慰自己没事，跟在后面出来。

等看到满满一篮筐玉米，老杨脑子瞬间懵掉。

江铮扫一眼，对着结果丝毫没感觉到诧异。

他走到魏大队长身边，看着底下一张张朴实的脸，扬声开口。

“感谢大家伙相信我，今年咱们能做到人均收入一千，来年我将带领大家奔着两千去。”

笑着鼓掌的魏大队长双手悬在半空，慢慢转身抓住江铮。

“你等会，你说五里今年收入多少？”

江铮拨开手，随意道：“才一千，还要再努力。”

“？？？”

才！

魏大队长想到刚刚吹出去的牛逼，脸颊抽搐。

……

支书选择后，是队长。

江铮干部身份变幻，空下来的位置还是要选人补上去。

副队心心念念，最后看着第一个投票的江铮，把票给了杨光。

就像一个信号，陆陆续续，杨光成为五里新任队长，连跳好几层。

老支书气晕过去，被同门的人给抬回去。

王海生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叮嘱江铮。

“市里书记的计划，你心里门清，临门一脚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书记放心，这建议是我提出来的，我肯定不会半路退缩。”江铮斩钉截铁。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下心。”

王海生望着老杨离开的方向：“这次来，公社也给出结果，原本是打算把人按故意伤害转送去公安，如今出现这种事，公社商量，决定把人调去农场改造。”

“全家吗？”

“目前只针对杨树一个人，毕竟咱们现在没有连坐这一说。”

“不，书记，我的意思是就让他们留下来吧，他们一家现在老的老，伤的伤，农场辛苦，人到一个新环境要很努力才能适应。”

王海生欣赏地看看他：“很好，既然你不追究，那人就留下来，这事算彻底了解。”

“剩下的事情，你赶紧处理好，如今市里面已经下发文件，承认乡镇承包制度，周边其他生产队还没来得及种植的，你抓点紧。”

“处理好生产队的事情，我就去办。”

江铮目送书记离开，一回头就看到杨光站在身后。

“我……”

“把队部干部全部都叫来，开会。”

……

“一会老钱整理合同，从今天开始，咱们五里大队实行承包到户。”

江铮这话一出，下面一群人给炸出声。

“都安静。”江铮拍拍桌子：“以前的工分制直接取消，按照包干制来。”

“这能行吗？那人人不都能自己当家做主。”

“不乐意？”

“乐意，就怕我乐意不行啊。”

“现在行了。”

江铮看着在座全部人。

“今天老支书的事情，也算给我提个醒，趁这机会，你们自己承包土地，想种什么种什么。”

“那工分都没有，我们产量最后怎么算？”

“根据往年土地产量情况来定任务量，这些是直接交给国家的，其余的，全部归你们自己。”

“全部！”有人激动的站起身：“那生产队呢？”

“不用再交。”

有人敏感一点，主动询问：“队长！”

边上有人提醒：“现在是支书。”

“啊！支书，咱们现在地里面种植的都是中药材，那这些药材……”

“生产队在集市上的药材摊，还有小作坊，你们有人打算承包的都来说。”

“不止土地能承包？”

“恩，只要是属于生产队的，都能承包。”

“那咱们后头那山？”

“那个不行，我跟生产队承包的时间还没到。”江铮实话实说：“当然，地方你承包走，没交够任务量，来年生产队就会回收，雇人也是自己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