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又安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站黑板就是初二第一学期。

期中考试后他们的生物老师突然离职了，其中最有理有据的版本是：老师家拆迁了，一套宅基地置换了三套安置房。他老婆工资又比他高，有了这三套房，他干脆书也不教了，回去专心做煮夫顺带着收租了。

人生就是这么咸鱼且励志。

当然，别人的大喜大悲，不过是议论人嘴里的一口热气，过了也就过了。

（2）班来了替教的新老师，预备铃已经响了，桑又安还在座位上说话。因为她听说了沈惟兴说他小舅的故事，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处于对爱情或者笼统地说为感情，一种梦幻的期许。

沈惟兴的小舅与舅母是师生恋，且克制又隐忍，小舅等了他的学生很多年。最后还是舅母表的白，逼得男方就范。舅母扬州人，小舅也为了妻子，最后去了扬州教书定居。

对于话痨帮帮主桑又安来说，沈同桌是个很不合格的说书人。让他写小说，不是第一章主角就死了然后全剧终；就是从前一男一女，然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彼时的她正有这个计划，跟父亲说，她想试着写小说。听到沈惟兴的家常，就热情地想采风，各种提问。

沈惟兴提醒她，上课了！

桑又安抱怨他，起头的是你，说个半吊子的也是你！

你这人很没意思！

沈从书包里翻出生物书，大概听桑又安说他的不是，很不爽，书往桌面上一扔，扑了桑又安一脸风，“我怎么就没意思了？”

“说话说一半！”

“那是你笨，听个事总要听半天神！”

“是你太精简了……”桑又安还在罗列沈惟兴这半学期以来说话跟个机器人的种种证据，讲台上新替课老师已经站那很久了。

至高处看至低处，一目了然。这是学生时期大家都不知道或者不愿意相信的盲点。都以为小心点，老师就不会看见。

其实，抓瞎。桑又安那天被新生物老师点名了，很严肃苛刻地让她站起来，就是因为她迟疑了几秒，老师随即就让她拿着课本站到后面去。

沈惟兴和很多同学当时都傻眼了。因为桑又安是他们那届几乎默契认同的校花，人漂亮出众，但性情很软，现在的话说是佛系。

她属于那种出众但不惹人厌的女生。加上成绩中上等，平时本分上下学，班上及年级的同学都还蛮喜欢她的。就这么朵美人花被老师当场罚得下不来台，沈惟兴在边上其实是懊恼的。

刚想举手和老师遮掩几句，岂料桑又安已经拿着书往后走了。

那节课班上的学生都老实极了。沈惟兴更是全程沉默不语，趁着老师板书的时候，他时不时回头望某人一眼。

可惜，那人记仇了。下课后，她回座位后，整整一周，两人都没说话。

*

“后来又怎么和好的呢？”沈惟兴车里，雨刮器在他们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左左右右地折返着，密密的雨在四月里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