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为了缓解尴尬，只背过身佯装那几包装满日用品的塑料袋多难打理，看似有序不紊地将物品一一罗列，规整到橱柜和抽屉。

实则是心烦意乱地任由肌肉记忆摆布，两耳却紧密地关注着乔欢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呼吸，秦铭都仔细地跟随其频率暗地里拆分详解，仿佛乔欢坐在那儿，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试卷，一道考题，任何大意疏忽只会教这场博弈变成一场奚落。

乔欢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他先是小心地将伤腿移到床上，他担心声音太大惊扰到一心一意收拾杂物的秦铭，害怕他转过身自然而然地帮忙。

即便是隔着厚重石膏，乔欢也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柔软和目光中闪烁高涨的热度，只要是停下来思考这样的场景，乔欢就禁不住脸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不受控制地不光是这条腿，连同他所有完好的躯干都因此发涨，发热，变得饥渴而瘙痒。

就这样，在老皮出去抽烟的那十几分钟里，秦铭和乔欢努力抗衡着生理的脆弱，假装一切顺遂毫无异常。

乔欢甚至逞强，故意提高嗓门问他近来怎么样，为什么隔了一个星期才来看他，“是工作太忙了吗？”他故意拿捏语调，想尽可能表现地轻松愉快，满不在乎却又能体现往日的亲密。

“不算太忙，不过，也快到暑假了。”

秦铭转过身，低头去找墙角的拖把和垃圾桶，刚要低头去整理垃圾袋，便听乔欢有些急迫地问:“你暑假，要留在这吗？”

“当然，我的工作没有假期。”他直起身，开心地同乔欢对视，但却又迅速折腰低头解释说:

“你忘了我是个补习班辅导老师，暑期该是我最忙碌的时候，自然哪儿都去不了的。”

“噢，怪我一时忘了，我本来想问问你想不想一起回山东去的，暑假嘛，我总要象征性地回趟家，看望一下家乡人。”

“你想让我同你一起吗？”

秦铭问出这句话当即便后悔了，他不安地咽着口水，略有期待地瞥了一言不发的乔欢，生怕他拒绝。

“我……我家那儿没什么好玩的，但……但我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要带你去我家玩的，你不也答应我说放假便去吗？”

“只要你想，我总会有空的。”秦铭心跳得有力，含在嗓子眼的卡口处，就差最后一口气便能活生生扑到乔欢红润的脸庞上，点缀他悄然而至的羞赧。

老皮说是抽烟，实则拍拍屁股，顺了花瓶里的一支郁金香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驱车而去了，直到到了店铺起了一瓶冰镇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才不慌不忙地给乔欢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老……老秦？”

“嗯？怎么了？”

“老皮刚打电话说店里进货需要对账，先回去了，问咱俩中午吃什么，他做好了让橙橙姐送过来。”

“不用不用，如果他有事情忙就别麻烦他俩了，这天那么热，跑来跑去不够折腾的，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你爱吃的那几样我没有不拿手的。”

秦铭边说边卖弄似的朝他笑笑，却又因收敛了往日的亲昵而显得十分僵化，引人发笑。

乔欢自然是不敢笑，他怕笑得太放肆而缩短了这场拉锯战的时间，在他还未准备得当时候，这样不计后果的任性只会加剧事态的恶化，他还没洒脱到忽视同秦铭之间的关系，无论那将是以怎样的方式开诚布公，起码在此之前，得给他从容面对的勇气。

而秦铭最优越的一点，同样也多亏了老皮的提点，那就是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乔欢敞开心扉，即便是开一条狭窄的门缝呢，也算是收到了对方的邀请函。

不至于太咄咄逼人，也不至于太卑躬屈膝。

给彼此留足空间和尊严，天秤才会对两端的忐忑不安多少有个折中权衡，不至于还未开始，就塌陷在一处感情漩涡里情难自拔。

“那……那我现在订票了，我准备二十六号就回家。”乔欢晃动着手机，却不敢抬眼看他。

秦铭暗自算了算日子，点头说:“正好月底能出院，我提前给你打包好行李，你告诉我地址，我来订票吧。”

“不用，我订就好，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坐哪趟火车最方便。”

“你现在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乔欢张张嘴知道自己再说不过他，索性对上视线，在微信里把地址和车次都打了过去，没话找话似的问一句:“你确定二十六号你能请假？”

“能。”

秦铭温柔地朝他笑笑，从兜里掏出一块夹心棉花糖，说黏糊糊的，里面是核桃仁和豆沙馅，哄他吃一块，一会儿便给他送饭过来。

“别麻烦了，我想点个外卖行吗？”乔欢绞着手指头，怯声试探。

秦铭没了往日的护甲，自然悬着一颗担惊受怕的心无法拒绝他的要求，若是还像平时那样严苛，他担心乔欢使性子，逃的烟儿都不剩。

即便是瘸着半条腿，嘴里合计着带他回家呢，只怕刚咽了那块糖，转眼就变了主意，给他搞个失踪断联老死不相往来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