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说得没错，乔欢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平日里总置身事外，教导旁人如何从那爱欲横流里解脱，可每当自己湿了鞋跌了河，也是一身的狼狈不堪。

要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不为过，但好歹发过誓要做到知行合一，即便屡次失败，徒劳无功，但只要那股劲儿蹿上颅顶，乔欢也总有一不做二不休的气魄，也是受到老皮鼓舞，支棱起翅膀，斗志昂扬地打通秦铭的电话，说有事要跟他聊一聊。

等他们几个驱车赶到露天电影院已是晚上十一点，陆续停满了车辆，虽说拥挤但好歹看客们都安静，即便车身贴近也不令人反感，顶多随着荧幕里男男女女的悲欢喜乐发出一致的惊呼或悲鸣，相□□点头，以示礼貌。

当时正放到苏菲玛索跳舞那段，汗涔涔的刘海，男孩递过来的耳机和手里凉冰冰的冷饮，夏夜的初吻，算是经典，老派的浪漫。

老皮点了根烟，说《初吻》是他十二岁躲在他姐被窝里用mp4静着音看完的，说很无聊，不如省下那功夫去踢一场夏日足球来得痛快。

徐橙橙来晚了，穿着张艳丽的红裙，高跟鞋的声音很出挑，跳上车，偎在老皮身旁，风吹成花，像香港老电影里为爱噬魂的女鬼，诱人犯罪。

章迪和江宁对爱情电影的兴趣也不高涨，懒洋洋坐在车里，看着看着就嚼着炸鸡打起了游戏，虽是极小声，但也能察觉到他俩骂骂咧咧的对话以及明灭闪烁的屏幕里激烈的角逐。

唯独乔欢和秦铭，两个人静默在荧幕前，专注地追随剧情。

秦铭一直想开口去问，却又紧张无措，害怕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都会影响最终答卷上的成绩，只好按耐着躁动不安的心，提心吊胆地等。

车厢内闭塞的空气险些就要凝固，仿佛玻璃罩，罩住两个人，同外界的一切事物隔离开来，没有温度，也没有气流该有的弧度，只平面切割似的，将他同乔欢一块又一块，陈列于月光下，教过往的行人去践踏。

甚至于那凌迟般漫长的等待里，更像是电影在观看他们。

“我有话对你讲。”乔欢突然开了口。

“要说什么？”秦铭说这话时，嗓子不知是干涸还是胆怯，沙哑得厉害。

“就是那些事，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等我给你答案。”

秦铭低下头，眼睛亮晶晶，在光影的交错下忽闪忽闪，像两滴固执的泪，不想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样，充满野心却又顾影自怜。

“你想好了？”

“我没想好。”

“我没有逼你太早下定论，你完全可以再等等。”

“我不想等，现在的感觉我很不喜欢，我不想躲着你，一点也不想。”

“可你也不愿拥抱我。”

乔欢不喜欢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也不愿看到他那副多愁善感的模样，即便他表面再波澜不惊呢，乔欢仍能一眼看穿他，抓住他的命脉，感受它的喷涌和滚烫，那股赤诚和坦荡让他相形见绌，他会良心不安，他会自责不休。

“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好不好？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不是我没有尝试，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将红瓶子里的花取出来，再放到蓝瓶子里去，那不是它的归宿，只会让它死得更快。”

“是太突然了吗？”

“……不是。”

“是我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