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乔欢记不起，他对李安，到底是源于何时的悸动而越陷越深，甚至在他都无法将朋友光明正大两字脱口而出时候，哪怕被人无心提及他的姓名，都难掩小鹿乱撞的窘态，捂着叫嚷不休的胸口，故作轻松地嘟囔一句:

“他啊，就一老朱派来监视我的间谍呗。”

可明眼人都瞧得出，乔欢嘴上不依不挠，抱怨这间谍冷酷无情咄咄逼人，行为上却是奉命唯谨言听计从，仿佛那李安是道圣旨，乔欢便是俯首称臣的将军，前一秒桀骜不驯叱咤风云，后一秒却顺应诏安，成了保家卫国的排头兵。

如此传扬出去，但凡有人吃了乔欢的委屈，便像外嫁的女儿似的揪巴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不远“千里”跑来到娘家人这告状，说这登徒子又如何作威作福，飞扬跋扈，糟蹋了谁家的农田，玷污了谁家姑娘，说得乔欢就像个旧日地主家的傻儿子，吃饱了撑的净做些伤天害理的荒唐事儿。

李安自然公正全凭心中一杆秤，不多怪罪他一分，也不偏倚他半毫，就事论事，总能令他心服口服。也好在乔欢给足李安面子，从不当堂反驳，同他叫嚣理论，只笑眯眯凑上去，好言好劝求他不要上报给主任，留他一条活路见明天太阳，再点头哈腰保证永不再犯。

赵荃见多了乔欢服软，心里为他不服气，总撺掇他顶嘴，背地里骂李安阴阳人，说他太不给人留情面，不过是狐假虎威，顶着主任名号在那指手画脚，要不然哪轮得到他个无名小卒说三道四。

“还主持公道呢，我就纳闷他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就你不同他计较，要是有个人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叭叭，我早就掀了桌子跟他干！”赵荃擦一把汗，抱起球，拍拍乔欢的肩膀，塞给他一瓶水。

乔欢捂着因为疲劳而阵痛的胸口，摇头说:“我都没怎样，你生这气做什么，他啊，也是领衔受命，主任想出这么个损招制我，我也不能朝他撒气啊。”

“这看不惯你的多了去了，就任由他们一个个过来鼓捣你，不是我说，就我要是他啊，我耳茧子都磨出血了，还有心情管别人。”

“呐，这不就是老朱不让你管我的原因，呵，就因为他这家伙好管闲事呗！”

正说着呢，乔欢突然瞧着对面赵荃面露难色，塞到唇边的水鼓在腮帮里，一时堵在嗓子眼不知下咽，慌忙摆摆手，没多想便猜测身后绝对来了听不得这话的人。

果不其然，李安忽的平地冒出来，高声责问他:“再旷，今下午你可就是一节课没去上了，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就问你这球是继续打呢，还是跟我回去，把最后这堂地理课上了。”

“怎么，你这是不给你做笔记，你就一句话都听不懂呗。”乔欢刚打完球，本身就年轻气盛燥热得很，再加上赵荃刚刚那一番义正言辞，难免冒着火气愤声呛他。

“对，你答应过我的，数学和地理，只要你做我一天同桌，你就一节不落地陪我上完。”

乔欢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转过身看他，嘴上是想逞一时之快，同他犟上几个来回，但眼底却瞥见他那委屈眼神，心口猛然一紧，好似被人重重锤了几拳，心窝窝软趴趴一叠散在胸口，缠绵悱恻，教人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好好，跟你回去跟你回去，又没招你惹你，在那委屈什么！”

“那我要是不来喊你呢，你这个人，是不是张嘴就是承诺，转眼就全部又忘掉？”

“哎呀呀，怎么可能，我这不是算着时间，你看下课铃一响，我就收了球准备喝点水回去陪你上课的。”乔欢慌忙解释，舌头跟不上嘴皮子，险些因为撒谎咬了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