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站起身来，那声音好像是从城里传过来的。倪大意识到那是打更的声音，这声音本不能传这么远叫他听见，但却在他脑海里响起一样，分外清晰。

林子侧忽然响起马蹄声，那边是车马道，倪大朝那方一望，忽然看到一盏悬空的灯火，灯火在遥远的夜色下，像是彼岸朦胧的光，鬼使神差般，倪大朝着那灯火走去。

直到隐约听见有人声说话，倪大猛然醒过神来，迅速藏身在一株人参果树庞大的树干后，在暗影之中，朝道路上探看。

只见月光惨白，照亮眼前这神奇诡秘的一幕，七八行人，穿着古朴，挑着灯笼，正往城门口走去。

有这么一刹那，倪大有穿梭千年之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龙舟上，初次遇到船老大一行人，也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倪大知道这些人大概就是明珏口中的城中百姓，是人是鬼，另当别论，现在要注意的是别惊动了它们，明珏不让走车马道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倪大转过身子，正要悄声退回去。

咔嚓一声，在静夜里，尤为突出。

倪大额上冒出一层冷汗，他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但脚下漆黑，实在难以辨清有无树枝落叶。

他回首看去，那一行灯火移远，看来已经离开，没有发现这一点动静。

倪大松了一口气，想要尽快赶回营地，不论有没有出现差错，这意外状况也要快些告诉给明珏知道。年长使得他心智成熟，阅历丰富，深刻明白不能自作聪明隐瞒细节，这或许会使得小事情发展为大问题，这个想法，在对明珏整个人产生喜爱敬佩的情感后，不遗余力的实践。

他走出几步，背后吹起一阵夜风，阴森寒冷，后脑一麻，身体瑟缩了一下，停住步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感到后面有人，贴着他身体站着似的。

他遽然回头，回头的同时，右手紧握成拳，向后挥出，那一瞬间，手如同从热空气的领域进入到冰冷的空气中。

他目光一定，大吃了一惊，灯火照映着身后一张人脸，那人脸苍白，眼眶凹陷而眼珠凸出，瞪视着他，神情惊骇，目光中又带着一股子狠戾。倪大的手穿在那人脖子里。

这是一个洛阳城的原住民。这场景似曾相识，在龙舟上，江坤曾经意外与船员相撞，穿透了他半个身子，那些船员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像是幽灵鬼魂一样的存在。

那与眼下的状况，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倪大没有手触碰到实物的感觉。

一样惊骇的面孔，两双眼睛互相瞪着，在须臾间达到诡异的静止。

然后，倪大瞧见那原住民嘴皮子掀动，这动作预示着他要说话了，十有八九惊叫声，倪大眼睛一动，瞥到远处的灯火，车马道上那批原住民还没有完全离开，声音或许会惊动了他们，惊动他们之后会发生什么，倪大不清楚，但他觉得十分不妙。

更不妙的是他无法阻止眼前的人叫出声，他捂不住这人的嘴，手只会穿过他的脑袋。他鲜少这样徒然地等待事情发生，脑门上急出一阵冷汗，眼前这原住民张嘴的动嘴都像放慢了一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横里一道黑影扫过来，带动一阵冷风。

梆地一声，那原住民脑袋被打得一侧，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