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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风雨夜阑珊(1)(2 / 2)

作品:《[剑三][花羊]青山不慕

“子卿?”苏槐序睁眼朝他蹙着的眉间看,伸手轻轻拍了怕他的脊背,“只是打雷,不要紧的。”

荀子卿没有醒,身为警觉剑客在外应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张眼,这次雨夜雷鸣这么响却无论如何叫不醒,不是太累,便是入了梦。

亦或者,怕打雷?

万花与他同屋月余,凡有雷雨的日子,荀子卿至多睡不安稳,白天看到彻天的闪电连眼底波澜都不会生,未曾见他怕过打雷。

雷声滚滚接二连三,荀子卿睡不踏实也始终未醒,唇瓣翕动着含含糊糊地说话,有时候说“别走”,有时候催促着“快走”。

灯火微弱,苏槐序干脆在暗中半坐起来,揽过身边人的肩头轻抚以作安慰。

落雷时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或亲人离别,或师徒分隔,或遭逢劫难。

记得有报邺城之战死伤无数,而后狂风暴雨数月,唐军被迫撤走辗转多地、分分合合,纯阳一行最后联络上万花的驿站医馆加入其中,已没剩多少人。

想必这是段十分艰难的岁月,艰难到不堪回首、噩梦缠绕。

具体发生了什么,荀子卿未向他说明,或许个中缘由才是他躲着他的真正原因。而他也是个内敛的人,平日无所表示,眼下他们彼此坦诚布公、倾心相交卸了他长远以来的心防,才让他在睡梦中藏不住恐惧。

“我复来归、当爱春华。”

这是荀珽小心翼翼对他表明的,苏槐序从前读那圣贤书不觉凄凄,如今思来这几句却是满腹惆怅。

若他未归,是不是会“死当长相思”,根本没有珍惜这槐序之时的机会?

“子卿……都是我的错,没有在你身边。”苏槐序轻声哄他,念他至今不过二十出头却历经江湖风雨,懊恼痛惜尤然心生,“往后落雷的时候,我都陪着你,好么?”

荀子卿自然听不见,在轰鸣的雷声里依然不安,似乎被梦魇着了,无意中攥住他的袖口,而后捏得指关发白。

苏槐序犯了难,叹息着覆上他的手背:“……方才还说不是孩子了,这可叫我怎么办才好?”

他自然不懂得也不习惯哄人高兴,寻思着平日里弟妹或者师弟师妹们都喜欢些什么,勉强剔除那些不靠谱的念头,最后在一声声闷雷里清了清嗓子,犹豫着开口:

“黄班青葱马,发自寿阳涘。

来时冬气末,去日春风始。

白衣远行客,荡剑复如是,

环佩流千里,踏花晓梦时。

……”

万花四调不分、五音不全,纵然说话时声音琅琅,一开口唱歌却是远近玉碎,很早以前师弟师妹们央他唱歌,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现在迫不得已硬着头皮凑数,指望能稍微起一点作用。

倘若真是师弟师妹,恐怕不逃之夭夭也会垂眉叹息,荀子卿挣扎在噩梦里困兽犹斗,忽然就这么安稳下来。

苏槐序边拢着他的肩头,边轻拍他的手背,依稀记得各朝的乐府诗与五行志的片段,编编凑凑倒也能成一段歌谣唱出来,清越的嗓音在劈天盖地的雷声里划开一片宁静祥和。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又大而雷声渐远,灯盏尽灭,天近破晓,苏槐序唱了会儿便有点乏,开始断断续续重复念同一句话。

“环佩流千里,踏花晓梦时。”

荀子卿便在此时睁眼,借着微光捕捉到身旁和衣半卧长发垂肩的身影,窝在温暖的臂弯里看他羽睫微颤,听他跑调跑得岂有此理,听着听着笑意顿声,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

飞花落梦,叮当流响,梦里皆是春日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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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收雨霁已是晌午时分,荀子卿张眼便是窗外晃人的日光,熬好的荷叶粥搁在床铺边上的木盘上半温不凉,叠好的手巾干干净净、四四方方装在打开的匣子里。

荀子卿想起这是什么便脸上发烫,忍着腰酸背疼坐起来,将手巾收回了衣襟里,端起碗来尝一口,果真清香扑鼻、什么味道都没有。

苏槐序不久给他停了药,确认再三他膝伤无碍,便允许他恢复练武,反正吃了空山新雨,十天半月都不得提气运功,而拔毒之后的一年半载,就算使剑也只能比划个招式。

荀子卿倒真的不急,自己的屋子最宽敞明亮,万花自然也厚着脸皮蹭回来住,他全部闲暇时光都教苏槐序占了去,根本无暇再顾其他。

如此月圆月又缺,酷暑堪堪过去大半,荀子卿终于摸到自己的佩剑能打出一套完整的三环套月剑路,苏槐序则苦于照顾后院那些缺水濒死的菜苗。

“师兄。”烈日当头竟有访客,黑衣短靴站到了菜园外,声音凉却拔得很高,好让屋内屋外的所有人都听得到,隔着木栏摘了斗笠,略一行礼露出了斯文冰冷的脸孔:

“苏槐序师兄,听说你会死状凄惨,故我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