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盘山道上，连着几个掉头弯。

“小林，等会儿看见方导和制片...”周姐话没说完，挡风玻璃上砰的一声，她剩下的话，悉数转化成刺耳尖叫：“啊！”

林逸锡皱眉，默默将刹车踩到底。

有团东西从挡风玻璃上弹开，又在引擎盖上蹦跶两下，滚落下去。

周姐声音颤成二重奏：“小、小林…”

林逸锡冷冷盯住挡风玻璃，几秒后，他推开车门。

道路中间，蹲着只胖嘟嘟的鸟，黑毛黑嘴黑爪子。被林逸锡拎起来，肥鸟瞪圆豆子大小黑眼睛，嘎嘎叫起来。

和肥鸟对视几秒，林逸锡伸出指尖，戳上肥鸟毛茸茸的肚子，嘎嘎声瞬间更大了，肥鸟扑扇着翅膀，大有决一死战的气势。

可惜野味不能吃，要不还能抓回去烤一烤，或者拿去卖点钱，林逸锡叹口气，随手把鸟往天上丢。

直到这会儿，周姐才喘上口气。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悄悄打量林逸锡。林逸锡白净脸庞上挂着温和笑容，桃花眼微弯，丝毫不见杀气。

刚刚，应该是错觉？周姐清清嗓子：“小林，那是什么？”

林逸锡笑笑：“好像是乌鸦。”

不但笑容正常，连声音也像往常一样又缓又绵的，周姐彻底把先前违和感抛诸脑后。

她点点头：“还好车速够慢，车应该没撞坏吧？车要是坏半路，可就麻烦了。”

“没坏的。”林逸锡摇头，目光落在挡风玻璃上，光洁玻璃正中央，清清楚楚留下个鸟形灰影，鸟嘴位置，有个小小的圆洞。

玻璃破洞能修复，但修复的总没有新的结实，万一哪天碎了裂了的，那可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不过换新玻璃的话...林逸锡惆怅地想：换挡风玻璃，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周姐注意到林逸锡在发愁，随口劝道：“嫌晦气？那好办，你不当它是乌鸦，就当成家鸭。”

林逸锡嗯一声，打心里也希望肇事的是家鸭。家鸭，那就是有人养的，撞坏玻璃能索赔，可偏偏是只乌鸦，虽说是什么国家三有保护动物吧，也不能找国家索赔不是？

等会儿合同要是签不成，再额外搭上修车费，那可损失大了。

今天，他是来签合同的，准确的说，是来试镜兼签合同的。

据周姐说，事情已经内定，今天来走个过场——但名利场上的事，满嘴跑火车是常态，何况类似的话，周姐说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到底是不是真内定了，只有等会儿见到制片人和导演才知道。

因为挡风玻璃破了洞，林逸锡后半程基本维持蜗牛速度，好在他出发得早，即使如此，也按时抵达了约定地点。

制片人姓成，是个矮胖男人。他笑眯眯将两人迎进屋：“小周，好久不见，这是小林吧？”

“成制片，您好，这是林逸锡。”周姐把林逸锡往前让，林逸锡老老实实鞠躬问好。

成博眯缝眼睛：“小林啊，丑话说前头，咱这剧组，比你以前进的都辛苦，老方的原则是少用替身。”

老方，应该是周姐提过的方导，导演要求少用替身的情况，林逸锡之前也遇见过，何况少用替身不是问题，他点头应好，两只眼睛弯起来：“成制片请放心，全听剧组安排。”

周姐也跟着保证：“成制片您放心，小林文戏、武戏都不错，之前的剧也很少用替身。”

成博没表态，目光扫过林逸锡黑色西装，笔挺西裤，落在那双亮面皮鞋上，他似乎想说什么，门口进来个人。

成博喊声老方，拍拍林逸锡肩膀：“我新招的男二，怎么样？”

老方摘掉棒球帽，胡乱抓几把头发：“外形还成。”

“能听你说句外形还成，可真不容易。”成博跟方导互换完眼神，似笑非笑对林逸锡解释，“小林，你别被他吓着，他就习惯天天绷着脸，人挺好的。”

“那也得看对谁。”方导随手把棒球帽扔桌上，“不是我说，之前你找的什么玩意儿，刚进组就作妖。”

“行了行了，这不是重新给你招人了？”成博把话题再次引到林逸锡身上，“小林、小周，盘山道不好走，你们开车过来，挺累吧？要不先坐下歇歇？”

林逸锡连忙摆手拒绝。

方导脸拉得老长：“歇什么歇，剧本都看明白了吗，就歇？”

还没等林逸锡回答，方导又说：“你26是吧，我之前还怕你太老，但…”

成博：“成熟，那是成熟。”

方导翻个白眼：“就他这西装配大头皮鞋的审美，再戴个眼镜，活脱脱一大学教授，我没说老气横秋都够给面子了。林逸锡，你自己说，是不是？”

通常“但”后面的，才是重点，林逸锡暗道，这回周娅琳没忽悠自己，签合同的事情，看来有戏。

既然有戏的话，有些事还是提前试探一下好，林逸锡看看身上西装，抬起头，耳根微微红了：“方导，我...”

方导没管林逸锡反应，自顾自继续：“审美是不怎么样，不过看你长相，少年感还成，服化跟上，演二十岁的男二能行，就是你看着不像能吃苦，我跟你说，要是天天叫苦叫累，趁早滚。”

话说的这么直接，看来装腼腆柔弱小可怜，在方导这里行不通，林逸锡确认完这点，耳根红晕渐渐褪去。

来之前，周姐曾经提过，这个剧，角色好，价钱好，就是导演脾气冲说话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