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扇挥下去，无端原地起阴风，烈烈地刮着，刮地衣袖翻飞，地上的碎石块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一团青烟自扇面上向四周弥散开来，一阵扭曲后，逐渐凝成了实体。

缢鬼似乎刚睡醒，睡眼惺忪地飘到汤浅浅身边，打着哈欠问：“是谁吵了老娘的美梦？哦，李家的小道长……你找我有何要紧事，非要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知不知道睡眠对女人的皮肤保养有多重要？”

她说着，视线往旁边一转，吓得身子抖了一抖：“哪来这么两坨丑东西？”

李珵摊手：“显而易见，是茅房。”

缢鬼：“……当真是做鬼做太久，已经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小年轻了，怎得幽会还挑这么个败坏情趣的破地方？”

李珵摆摆手：“什么幽会——”

汤浅浅：“他不配。”

李珵微笑：“是的，我不配。”

缢鬼挑了挑眉，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揉了揉眼角，这下也清醒得差不多了，问道：“说罢，到底什么事找我？”

李珵端正态度，作揖道：“抱歉，只是眼下有一十万火急的要紧事，不得已才召你出来。

缢鬼伏在汤浅浅肩上，认真端详他一番，手腕一挑，那柄团扇便径直飞进了她手中。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我欠你一个人情，此事过后，随时可以讨要。”

“好，一言为定。说吧，有什么要我做的？”

“帮我抓只狐鬼来。”

“哈？”缢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飞到李珵身边，边绕着他转圈，边拿着团扇在他耳边扇风。

“你莫不是脑子热坏掉了，老娘给你降降温，你快清醒些，狐鬼乃渡劫失败为天雷劈死的狐狸所化，法力同半仙几乎没什么分别，你让我去同他们打？拿什么打架，拿这丑了吧唧的破扇子么？大晚上的少说些胡话！”

李珵一把拍开她的手，肃容道：“我很清醒，若你做不到，那么便想法子寻些火.药来给我。”

“覃州连规模稍大些的工厂都没有，你让我去哪给你偷火.药来？”

“狐鬼、火.药，二选一，倘若我没记错，鬼同人订下约定后，是轻易不能食言的吧？”李珵脸色骤然一变，笑吟吟道：“有劳了。”

“……小兔崽子。”

缢鬼指着他的脑门点了半天，看样子是恨不能一金刚指戳个大窟窿，末了一甩袖，咬牙切齿地飞远了。

半柱香后，夜空上方传来些异样的响动，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去，便见一个用破布裹起来的包裹从天而降，“咣”得砸在地上，噼里啪啦摔出来一兜子的锅碗瓢盆碟和一把细细的毛笔。

二人盯着这一摊破烂，面面相觑，李珵哭笑不得：“让你找狐鬼，你搬回来这么堆废铜烂铁做什么？”

“什么破烂？怎么说话的。”缢鬼拍着手上的灰，嫌弃道：“老娘运气不错，刚巧遇上一只方渡劫失败，化鬼没几天的，天雷印都还没抹掉，正是最虚弱的阶段。不过兴许是老娘过分美貌，叫它自惭形秽，应当是只母狐狸吧？总之这小东西一见着我便撒了欢地往棺材铺里钻，短腿倒腾地飞快，我只瞧见它钻了进去，却不知是附在了哪个上面，便一并都搬回来了。可累死老娘了……”

缢鬼锤着自己的肩，神情疲倦，看样子是真的累了个不轻，摆摆手道：“你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至于怎么让它出来，便不归我管了。明个儿天亮以前，天塌了都不准再吵老娘，否则老娘日夜去你家门口作祟。”

说罢，化作一股烟钻回了团扇里。

汤浅浅把糊在扇面上的几方帕子往紧得系了系，别回腰间，沉默地看向李珵。

李珵也瞧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陷入僵局。

“我忽地想起元汤前朝时发生的一件事，前朝公主流落于元汤后宫之中，虽未被处死，却也沦为元汤祖帝向前朝元老示好的工具。后宫中人对她百般刁难，曾命她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解开一把九连环锁。旁人皆断言她做不到，那位公主却另辟蹊径，一刀砍断锁环，成功解开了九连环锁。”

“原来汤氏族人杀人诛心的恶劣性格要追溯到祖上去了……”

“？”

“开个玩笑，哈哈。”

“好笑吗？”

汤浅浅白了他一眼，续道：“我只是从中得到了启发，先问一句，狐鬼附身，同其他的——比如缢鬼，附于某样东西时，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的。缢鬼附在殿下的团扇上，相当于只是借住，而狐鬼想修人形的话，本身便需要借外物同人类交流，以吸取人气，即寻常所言的‘笔仙’、‘碟仙’一类，所以附身的东西即等同于狐鬼本体。”

汤浅浅颔首：“明白了。”

“殿下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