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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这一天，甚至下起了雪。

铁传甲一走出屋门，就看见杨戬正坐在廊上。他身上披着一件很厚重的貂皮，静静坐在那里。

廊上虽有屋檐遮雪，飞雪却被风吹动，滴在廊边。那件漆黑的貂皮上已积起了拳头大小的一堆雪，穿着这衣裳的那个人，像是已在这里坐了很久。

倘若没有人来打扰，他就像可以一直在这里坐下去。

铁传甲知道，杨戬并不是坐在那里赏雪的。

但他也知道，就连李寻欢也劝不住的事，无论他说什么，杨戬当然是不会听的。

于是他不仅提了炭炉过来，还端来了一张桌子。

那大汉手脚麻利，将大小茶具摆在桌上，一边擦拭了桌上水渍，又将炉火拨得更大了一些。

杨戬雕像一般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动静。他皱眉望向铁传甲，道：“我不是李寻欢，你用不着来伺候我。”

就连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也像是雪一样冷。

那虬髯大呵呵笑道：“我照顾了少爷这许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他口中说话，手里的动作也未停下，道：“今日的杂事我已办完了，您若不嫌弃，我同您一齐在这里等着少爷与飞少爷。”

杨戬虽然皱着眉，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铁传甲脸上又有了笑容。他知道，这尊神祗的心里并不如面上看上去那样倨傲冷漠。

他摆弄着炉子道：“今日下了这样大的雪，少爷他们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回得来。”

杨戬道：“一定会比前几日早些。”

铁传甲道：“哦？”

杨戬道：“你该知道雪中寻人原是一柄双刃剑，虽易发现那人的踪迹，却也很容易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他人眼中。”

铁传甲精神一振，道：“是了。依少爷的性子，倘若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一定不会莽撞行事，而会尽快收手的。”

杨戬好像淡淡笑了笑，道：“真的？”

铁传甲也笑道：“少爷虽然时常做些惊世骇俗的事，但多半也是在有把握时才会出手。”

杨戬道：“可是对上官金虹那一阵的时候，我能看得出，他心里并没有把握。”

那虬髯大汉微笑着，道：“少爷那时是关心则乱。他只想知道您是否平安无事，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杨戬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们该拦住他。”

那虬髯大汉叹道：“杨公子，您曾救过少爷的命，也救过我的命。而如今少爷不仅治好了心病，就连身体也已好了很多。无论因为什么，我都很感激您，又怎么能拦着少爷去找您呢。”

杨戬淡淡道：“若他被我害了性命，你还会感激我？”

铁传甲将热茶注入杯中，缓缓递给他，道：“男子汉大丈夫，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少爷他爱着您。无论是少爷，还是我，都不会后悔的。”

杨戬道：“你们不会后悔，我却会。”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上，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慢慢握成了拳，“我这一生见过的死在我眼前的亲人与朋友，已经太多了。何况此时，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那只拳头已再度松开，垂落在貂皮上。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没有波澜，铁传甲却从中听到了一丝苦涩。铁传甲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能勉强笑了笑，道：“杨公子，您放宽心，我们都不是神仙，总也少不了生老病死的。”

杨戬道：“我知道。”

他只说完这一句，又沉默了下去。而此时他的心中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寻欢与阿飞果然回来的比平日早一些，甚至比杨戬所想的还要早。

离晚饭还有很久，铁传甲就已听见了远远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先出现在大门前的人，正是李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