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晓又问道：“没上大学？”

狗仔道：“没考上。”

易知晓吸了口气，“哦，不务正业啊。”

狗仔眉头紧皱，反驳道：“我没有！”

旁边在检查相机坏没坏的桑逢突然出了声，“相机、没坏。”

狗仔大喜，道：“太好了，快点还给我。”

易知晓拦住他，道：“稍等，等我们看看你拍了什么，没问题了就还给你。”

狗仔咬咬牙，往边上一站，道：“说话算数。”

“当然。”易知晓道。

易知晓凑到了桑逢旁边，两个人一起翻看相机的照片。她们发现，相机里大部分是附近几个片场的布景，连一个活人都没拍进去，所以他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翻到最后，她们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坐在病床上笑容灿烂的女人。

易知晓问狗仔，道：“这个病人是谁？”

“我妈。”

“什么病？”

“癌症。”

“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狗仔有点不耐烦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道：“你怎么这么事多？”

易知晓眉头微动，轻轻叹了口气，对旁边的桑逢说道：“哎，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他的，结果人家不让。”

狗仔的眼睛瞬间亮了，道：“你能帮我？”

易知晓唇角轻挑，道：“当然。”

狗仔低头想了想，道：“那你能先借我二十万吗？我绝对会还给你的。”

“可……”易知晓刚出了个声，又想起什么，扭头问桑逢，“我能借他二十万吗？”

桑逢道：“可以。”

桑逢没有问易知晓为什么帮刘荼。因为她知道答案。

当初，易知晓准备带桑逢离开孤儿院，桑逢不愿意，反应非常激烈。易知晓没有着急，也没有后悔选择她这个问题儿童，而是非常耐心地跟她说话，哄着她上车跟她走。那时候桑逢就觉得易知晓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不然也不会跟着她回了家。

易知晓每年都会进行几次爱心捐款。她做这些不是为了名声，所以从不公开。这件事甚至连桑逢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昨晚翻了易知晓的短信时看到了银行卡发的消费记录，桑逢也不知道。

或许有的人会觉得易知晓是钱多闲的，但桑逢不这么认为，易知晓只是给有幸遇见她的人最大的温柔。

因为桑逢同意了，这回易知晓底气足了，道：“可以，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妈生病要是假的怎么办？所以我一会儿会让我的员工跟你去医院核实一下，确定了才能给你钱。而且为了避免你人跑了，你必须来我的工作室工当苦力，给我做牛做马。每月5千工资，包吃包住，有六险一金，怎么样？”

狗仔听完易知晓的话，有点发愣，眼睛渐渐红了。他嘴角抽了抽，抬起胳膊抹了一下眼睛，道：“好，没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易知晓问道。

“刘荼。”

“哪个tu？”

“长得特别像‘茶’的荼。”

易知晓问道：“知道这个字什么意思吗？”

刘荼道：“怎么不知道，杂草呗，跟我似的。”

易知晓摇摇头，道：“没文化，你觉得你父母给你起这个字是为了叫你杂草吗？”

刘荼梗着脖子问道：“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易知晓道：“传说中，有个能制服恶鬼的神人，是钟馗的手下，名叫——神荼。我觉得应该是取自‘神荼’的‘荼’。”

刘荼愣住了，口中重复了几遍“神荼”这两个字。

接下来，他们三个去了片场。

刘荼跟在易知晓和桑逢的后面上了保姆车。他只远远地见过这种车，还没上来过，看着一切都新奇。

“他是谁？”子玉问道。

“路边捡的新员工。”易知晓道，“你跟他去趟医院，去看看他妈妈的情况。”

“什么？”子玉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路上让他给你解释。”易知晓坐在了房车的沙发上，“我要休息一会儿。”

子玉不敢再打扰易知晓，只好听命，带着刘荼出去。

他看到刘荼手上拿着一个相机，不是特别好的牌子，衣服也有点像是地摊货，还是洗旧了的地摊货。

子玉递给他了一个名片，说：“我叫子玉，你叫什么？”

刘荼想起易知晓问他名字的时候，还问了是哪个字，便回答道：“我写给你看吧。”

刘荼从兜里掏出一支笔，接过子玉递来的名片就开始写。

子玉：“……”

刘荼写完了把名片给子玉，道：“我的名字。”

“刘……茶？”

“荼……没文化。”

子玉咂舌，道：“是因为你字太难认了！”

刘荼看了看，道：“难认吗，我觉得挺好认的。”

子玉不想跟这个人讨论这个问题了，决定换个话题，道：“你是这里的群演还是……？”

刘荼道：“我是狗仔。”

子玉：“……”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么光明正大承认自己是狗仔的人。

刘荼接着说道：“总共出班两次，两次被易知晓抓包，倒霉。”

子玉顿时就笑了，问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刘荼答道：“《天火》杀青宴的时候，被她身边那个人一脚踹飞了相机。”

刘荼说着，还比划了一下距离。

子玉现在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了。虽然穷，但是人很有趣。

“你为什么当狗仔？”子玉问道。

“因为有人跟我说，只要拍到了比较劲爆的照片，就能换很多钱。”刘荼道。

子玉听完，笑了，道：“那确实。但你觉得这么好的事，会让你碰上？专业的狗仔都不一定能蹲到，除非你走了狗屎运。”

刘荼不说话了。就目前的情况看，好像他的确走了狗屎运。

子玉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不过，你能混进来，还挺厉害的。”

刘荼道：“那是。”

“你怎么进来的？”

“跟着群演混进来的。”

“……”

到了医院，子玉才想起问刘荼来医院看他妈妈干什么，刘荼道：“易知晓怕我骗她。”

到了病房的时候，护士一见到刘荼，就对他说道：“赶紧想办法交钱，不然明天没办法用药了。”

刘荼点头答应，道：“嗯，知道了。”

子玉惊讶地看着护士离去，看了看病房外的门牌，问道：“你妈妈是……？”

“癌症。”刘荼淡淡地说道。

刘荼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妈——我回来了，我带朋友来看您了。”刘荼道。

子玉慢悠悠地走进来，有点局促，道：“阿姨好。不好意思，我来得急，没准备东西。”

“没事。”病床上那个瘦得皮包骨的人说道，“荼荼，给你朋友拿点吃的。”

“阿姨，我不吃。”子玉道。

虽然子玉说不吃，但刘荼还是从柜子里拿了一根香蕉塞进子玉手里。

“荼荼。”

“哎，妈，怎么了？”

“咱家还有钱吗？”

刘荼塞香蕉的动作一顿，道：“有，您也太小看咱们家的家底了，当年我爸打下的江山才用了一半。对了，妈，我找到了一个新工作。”刘荼转过了身，伸出五根手指道：“月薪五千，包吃包住，还有六险一金。”

“真的吗？”

“这还有假！”刘荼用胳膊肘碰了碰子玉，“他，您面生吧，就是在单位认识的，我的新同事。”

“好，妈信。这下妈就放心了。”

这时，子玉的手机响了，是易知晓打来的。

“那个……我老板，我出去接个电话。”子玉说道。

刘荼指了指子玉，对他妈妈说道：“老板没准催他回去加班呢。”

子玉出去接了电话。

易知晓问道：“她妈妈情况怎么样？”

子玉语气有点沉重，“好像不太乐观，人瘦得都没人形了。还有……护士催他交钱，不然明天没办法用药。”

易知晓道：“你问他卡号，我给他转钱。”

子玉道：“……这，老板？”

易知晓命令道：“赶紧。”

子玉回了病房，对刘荼说道：“老板找你。”

“呦，我也要加班？喂——老板。”刘荼笑道，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易知晓道：“卡号。”

刘荼报了一串数字，声音突然哽咽了，他叹了口气，道：“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多好。”

易知晓道：“现在也不晚。”

刘荼道：“对，对于我来说不晚。”

“谢谢你。”刘荼道。

“不客气~”

有时候，一个人的举手之劳，对于别人来说却是梦寐以求。

“您能跟我妈说句话吗？”刘荼试探地问道。

“可以。”易知晓答应了。

刘荼拿着手机去了病房里，打开了免提道：“妈，这就是我的老板，她特别好！”

“您好，我是刘荼的老板。”

刘荼妈妈立刻就笑了，道：“你好你好，谢谢你给我家荼荼这个工作。”

“没事，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