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不谢祄又没有特别认真的宗教信仰，寻常进了寺庙道观也会跪着上香，但亦不过如此。

只有当年老爷子灵前，倒是认认真真磕过好几个头。但世上将他自襁褓中精心养育爱护的人，通共也就那么一个。

什么天地君亲师？

像谢祄这种没啥虔诚信仰的家伙，即便敬畏自然，此前也从未没想过要跪拜什么天地君师。

这一回嘛，实在是此间天地仿佛真有所觉，偏偏自个儿误解之下把人家胡怼了一通之后，人家还没啥计较，倒是叫王六郎他俩如意了……

谢祄倒是诚心道歉。

跪得也并未自觉有甚敷衍随性处，实在是一贯如此罢了。

看在颜郑渊王六郎等眼中，可就不是如此了。

才刚那么灵验过，谢祄行礼就行得这般随性，真是敷衍？

必不至于此！

那还能是什么？

只能是谢祄打从心底里认为，他确实有给“天地”都只行这么个礼的资格！

王六郎和许三郎想想自个儿和好友的职司。

颜郑渊更想起与谢祄初见那日，所转述的老祖宗嘱咐诸言语。

忽然觉得自己竟对老祖宗某些话不甚深信，委实可笑。

再想起这一路行来的几番争论，又有些沉吟。

三人都是若有所思。

谢祄倒是自觉给“天地”道完歉就完事儿了，心头没那么多思量，偏又只顾着拿下巴蹭阿拉额头那片绒毛。

一行人神，竟是谁都没再多留意那香案上的“天地”木牌。

谁都没发现，不过是受了谢祄那一跪，木牌就寸寸龟裂乃至风化，他们才迈出土地庙，后头那木牌已化作飞灰，散落在了风中。

那边双方辞别，王六郎殷殷切切，连与谢祄说道“请谢君但凡有事，只管日呼‘许三’”、夜令‘王六’”，他们“必有感应、且感则必应”，说得谢祄应承下来了，这才引着许三郎熟悉职司，自去隐身巡视不提。

这边谢祄再拖着颜郑渊回程。

因着这一回路上少了来时那些事端，颜郑渊又兀自沉吟，谢祄也有心暂时体谅他局限于时代的思想落后处，偶尔言谈，倒也还和谐。

虽不及原先那样相得，总不至于叫彼此太过不自在。

谢祄才又在颜郑家多住几日。

因彼此都存了心思，谢祄忙里偷闲时，除了看看颜女新编的戏文，也多抽出时间和颜郑渊做些谈论，且着意和他讲些阶级固化、职业歧视的落后可恶之处——

当然大部分都是借古讽今，譬如用先秦时重用法、墨，优待士卒，因此得灭六国等故事。

不过谢祄嘛，即使得了贾雨村的记忆，到底也只是得了那些记忆，心性上还是那个太平盛世富足人家养出来的宅男小市民。

之前没想起来要帮助颜郑渊克服他的时代落后性时还好些，毕竟话没扯到那里去，再怎么不合时宜也有限；这一回一留心在意起来，就难免有把话说秃噜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