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方平见他这般，也忍不住随之一道看向谢祄，然而他如今不过半生不死一道魂儿，哪里能看得清谢祄那一身非凡气息？

便是王六郎这样早便由鬼成神的，原先谢祄怼天喝地的时候，也不过是被他那如大日耀耀的三把火晃了晃眼，直到天雷响了又去，才能真正觉察到谢祄那一身气息之绝顶不凡处呢！

因看不到王六郎一般的风景，席方平联想一路冤屈，再琢磨他这古怪神色，不免心冷：

“莫非代天帝巡视人间的夜游神，也管不得这事儿？”

人间已是贪官横行、污吏遍地，莫非这鬼神之间，竟比人间更甚？

一念及此，席方平满腔悲愤，目呲欲裂，几欲成魔。

好在王六郎断然摇头：

“管得自然是管得的！漫说谢君为你特唤了我来，便是我偶然见着这样事，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席方平神色才又平缓了下来，依旧恭恭敬敬：

“如此就有劳上神，将此事禀于天帝。恳请天帝查明真相。若我父亲果然有罪，按律处置理所应当；若果然是鬼吏阴官滥用职权，还请还我父清白……”

王六郎一听他提起“天帝”二字，眼神儿就忍不住往谢祄那边瞥，又每每一瞥即收，只收不尽眼底古怪神色。

好在谢祄论起察言观色的功夫，比席方平更不如；在场可能真正擅长察言观色的原乡绅，又瞧不见王六郎，一时倒也没人追问于他。

由得王六郎琢磨一会，琢磨出似是而非的一个理由来：

“天帝自是最公正的。只他如今却不在天上，不方便问责阎王……”

看席方平陡然失落，王六郎也是真心可怜他。

再听他喃喃一句“天帝竟是下凡历劫了吗？难怪鬼神也好徇私横行”，正正巧帮自己把话圆满了，王六郎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越发用心思量了起来。

忽的，好叫他想起一位：

“昨日三郎巡过灌江口时，恰遇着二郎真君巡猎……”

席方平听他提起二郎神，也想起自己被鬼吏推进原家投胎成婴孩儿之前，也动过告到二郎神跟前的主意。

如今一时见了这夜游神，竟一味只求直达天听，险险忘了原先打算。

在为父伸冤一事上，席方平虽已遭遇了许多不公。

阴间从下到鬼吏、上至阎王，无一不贪赃枉法之恶形恶状，也一度叫他悲愤不已。

但这执拗人，到底不肯死心。

上天入地，总要求一处可申告鸣冤之所。

原以为可以通过夜游神直接上告天帝，不巧天帝下凡，但有夜游神带领，想来不至于再受鬼吏城隍等拘束限制，能顺顺利利将状纸递到二郎神跟前了……

想必，也就能昭雪前冤了！

一念及此，席方平忙不迭跪求王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