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小姑娘虽然还不知道世间对没有父兄依靠的女人那般不友好，已是给当年幺弟原还活泼壮实得叫她羡慕不已、转眼才小病几日就没了的事情吓到了。

纵是深信不疑谢祄那番话，常常在夜空猜测那一颗才是弟弟变成的星子，黛玉也舍不得父亲那么快就回去做星星。

林如海又一夜彻夜难眠，临天蒙蒙亮了，才仿佛略迷瞪了一小会儿，转眼又惊醒，却发现爱妻爱女不知何时已都守在他床前，正相对愁中泪，一见他醒了，又急急换了笑颜。

都恐他病中见了愁容越发灰心，连黛玉小小人儿，都竭力做出欢喜模样，，先和母亲努力安抚盼他安睡，看他仍然怎么都睡不着，又努力找着话题逗他开心。

林如海忽然就放下了。

左右他如今就这一双妻女是骨中骨、肉中肉，是掌上珠、是心中宝，还管什么男权利益？

左右他是个五服之内连个男丁也无，族里便还有些庶支远亲，早几代前就不曾亲近过，如今不过是祭祖之类还见一见罢了——

管他们会不会被站起来的女人们给挤得连跪的地儿都没有呢？

林如海那郁结于心，原不过是“想不开”加“难取舍”罢了。

如今放下了要放下的，选定了该珍视的，哪里还有什么郁结？哪还会什么头疼？

只恨不得立刻就为妻女荡开这头上阴霾，叫她们得见青天！

偏理智上又知道这是几乎堪称举世皆敌的大事，心急只会误事，唯有沉下心细细谋划，才有万一可能成就。

如今，最迫切的是什么？

林如海将养神汤一口闷了，闭目片刻便已入睡。

偏因着他连日失眠，这一觉不免睡得格外沉些，倒叫贾敏黛玉母女二人又虚惊一场。

幸得大夫们把脉之后多说的是“无大碍”，母女二人才勉强放下半颗心，另半颗到底要等林如海睡足这十三个时辰醒来、又叫大夫们把过脉都说无碍，又见他果然吃得下复又睡得香，没两日就恢复了七八分精神……

如此，贾敏母女才算放了心。

只是到底被吓到了，母女二人便不约而同多放了许多心思在林如海身上。

不说贾敏如何，就是黛玉这么小小人儿，都一边正儿八经（连蒙带猜）地看起了医术，一边又将咨询过大夫们都说可行的药膳方子拿到小厨房，亲自盯着人做好，又亲自盯着人送到林如海处，更亲手捧饭、安箸、进羹汤——

虽说因她年小力弱，丫鬟只敢帮她盛上碗底浅浅一层儿，林如海极珍惜着小口喝，也不过两三口就喝完的量。

却仍叫林如海一路熨帖到心尖。

得女如此，人间还有何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