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没等江敛问出口，连接心脏的锁链便动了。江敛脚下运足了灵力，跟随着锁链的速度，闯入一个又一个的破碎的空间。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

唯一知道的，只有他很快就要见到君未暝了。

·

君未暝挥舞着小短胳膊，熟练地拽断了身上缠绕着他的荆棘。

这个举动，他前世做过太多次了。但每一次，就算能够扯断荆棘，他也没有办法出去，因为他拿不到自己的心脏。那一半心脏，只有别人才能拿到。君未暝不可能将自己的命门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所以，他设下了那条“来救他的人心中必须只有他一个”的规则。

但是他亲手打破了这个规则，希望日后不要后悔。

地上的荆棘残尸，很快被灵力糅合在一起，朝着他冲过来，君未暝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荆棘，而后抓紧胸口的锁链，冲出了这一块小空间。

这些荆棘是不死的，无论被扯断过多少次，都会设法将他捆绑回来。他需要快些和师尊会和。

君未暝以前见过一些富家小姐被恶人抓走，哭哭啼啼地等着家人去救。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坐到被抓的富家小姐这个位置上。他更没想过，只是见了来救他的江敛一面而已，他就从富家小姐，变成了这场救援的策划者和实行者。

真是着了他师尊的魔。

他一心四用着，一边注意着不要被荆棘抓回去，一边侦查着前路，一边注意着指引师尊的方向，还要注意着附着在衣裳上的神识不要多对他师尊动手动脚，免得被江敛大义灭亲地关进地牢。

有点累，以前只要随心情杀人就好了。

君未暝路过一个小空间，在水潭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唇角上勾，稚嫩的脸上是一个很愉悦的笑容。

荆棘紧随而上，扬起阵阵波澜，君未暝不再分心，从小空间的出口冲出去，猛地被一股热意拥住，一头扎进了江敛的怀里。

江敛下意识把人包进了长袍里，君未暝的脸撞在江敛胸膛上，感觉到了鲜活的热意，他怔了一瞬，反手拽住了江敛的衣角。

后面的荆棘密密麻麻地压上来，看上去竟然像是浪潮。小朋友有点小，不好抱，这样容易甩出去。

江敛抓住君未暝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搂紧了，别乱摸。”

君未暝守着自己的半颗心脏，整个人被包在长袍里，出乎意料地安心，轻轻道：“……哦。我给你报方向。”

江敛跟随着君未暝报的方向，很快看见了光亮：“是不是出口了？”

“是。”怀中传来肯定的童声。

终于要结束了。江敛看着后面那些诡异的荆棘，转过头去，攒足了力气往外冲。

他不能控制这些荆棘，是最大的诡异之处。

天道铁律其中的一条，是说荆棘和花是他的信众。江敛没理由控制不了它们才对。可他见到君未暝第一面就试了，这些荆棘一点都不听他的话。

出去再想吧，已经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了，伪鹿仙和小团子们都在出口等着。

江敛轻轻出了口气，却听见怀中传出君未暝带着痛苦的声音：“不对！不能从这里出去！我会死掉！”

靠近出口，心脏已经开始融化了。

君未暝从来没碰到自己的心脏过，所以根本料不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到手的出口变成了泡影，江敛没有一丝犹豫，转过身去，却发现他们的出路已经被荆棘堵死。

他面色不动，冷静地问：“去哪里？”

君未暝报了一个方向：“去这里，但是你会被荆棘伤到，不要急——”

话音未落，江敛已经用灵力护体，一头朝着君未暝指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荆棘生长的速度太快，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犹豫了。

希望能活着闯过去。

荆棘丛中漆黑一片，江敛怕得浑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往前冲去。

君未暝轻轻捧起心脏，锁链上滚落的血滴熊熊燃烧，看起来竟然像是江敛熟悉的那种灯火。

一根荆棘几乎刮到了两人，江敛别无他法，只能伸手去挡。指尖碰触到荆棘的一瞬，江敛微微愣怔，脚步停在了原地。

原本灰暗的荆棘，像是重新生长了一样，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为江敛点亮了一束束灯火。

荆棘不再追杀他们，而是静止在原地，收起了尖刺，像是在向江敛臣服。

。

江敛兀然想起这道铁律，轻轻出了口气。还好这次系统是靠谱的。

荆棘上原本那层灰暗的外皮，在新芽的戳刺下碎裂，化作一点点灵力的光芒，消失在空气之中。

一直遍寻不得的，幕后黑手的灵力，竟然隐藏在这里。

“你记得它是谁的灵力吗？”江敛没有感受过这道灵力，便问了君未暝。

君未暝沉默了一会儿：“不记得。”

“不记得也没关系，这灵力与药谷同出一脉，至少能肯定是药谷的人……大不了让药谷所有人都在你面前用一下灵力，就能认得出来了。比起这个，”江敛抬眸望向因为灵力的飘散，而四散崩裂的空间，笑都笑不出来，“我们可能有点危险了。”

·

空间、时间的法则都连接在天道的规则上，并非人力所能左右。

在空间崩裂时，即便江敛浑身都是宝物，也没有办法左右它的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了怀中的小朋友，不断在空间之中腾挪，寻找一片安全的出路。

他们没法出去，除非舍弃君未暝。所以江敛只能碰运气，并且寄希望于小反派的天命。

他们的运气好像还不错，在空间的崩塌停止后，江敛摔在一块柔软的褥子上。过度的体力消耗，让他喘不过气来，浑身酸痛，每次呼吸肺都嘶嚎着泛痛。

君未暝对这些破碎的空间，有着极强的感知力。之前在阴面的连接点，就是君未暝告知他平台之上是安全的。江敛轻声问：“安全了吗？”

君未暝的状况比江敛好不了多少，他胸口不断流出鲜血，脸色惨白，连身上的血洞都还没有痊愈。他捧着自己的心脏，检查了一下他们附近的环境，最终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这小孩从哪学的这套无赖话术？

“先听好的。”江敛闭上眼睛。

“这块空间很安全，我们暂时不会有事。如果我在这里将心脏上附着的魔气清除了，再想出去，我就不会死了。”

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分明刚才才发现出去会死，现在就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了。这位小朋友的信息处理能力，实在是强到让人匪夷所思。不过，也更让人期待他不长歪的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就是了。

还好君未暝是自己人啊。江敛轻勾了勾唇：“坏消息呢？”

“我们很难出去。”君未暝坐回了江敛身边，“我没找到出口，而且这里与世隔绝，你的传讯符应当也用不了。”

江敛抬起手试了试，果然不行。

“办法总会有的。”江敛舒了口气，自如地将手搭在君未暝的小手上，“扶我一下。”

被君未暝扶着，江敛坐起身来，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是摔到了一个大床之上，透过大红的帷帐，还能看见外面殿宇中贴的囍字。君未暝正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喜服，当做纱布止住自己胸口的鲜血。

……什么玩意儿，这里可是祭坛的大殿，兔妖们也搞“给鹿仙献新娘子”这套陋习吗？

算了，陋习万岁，封建迷信让他们有大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