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镌又带着爸爸去了很多家医院，得到的答案都是差不多的。

沈爸爸的腿有很渺茫的希望恢复，但是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与财力，并且不一定有回报。

沈镌脱下了校服。

他想了想，把蓝色校服规整地叠了起来，放到了衣柜的角落里。

沈爸爸的腿完全没有知觉，自己不能下地，身边离不开人，沈镌联系老师办理了退学手续。

虽然老师为他争取了三年的时间……但是，大概不需要了。

少年站在房间里，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锁骨向下深陷着，后颈脊骨线条清晰又明显，身型看起来格外单薄。

沈镌一个人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去厨房给爸爸做午饭。

现在家里的情况并不算好。

妈妈的意外保险勉强可以支撑父亲未来的医疗费。

但是后期的花费是个无底洞，只要沈爸爸的腿不好，就一直要做高额的恢复治疗，手里的钱迟早会花完。

沈镌打算在家里照顾父亲，然后随便找个在家就能赚钱的工作。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沈镌以前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什么专业技能，偶尔放假会打游戏。

王者荣耀有代打的业务，通过上号代打给老板上星、上段，如果效率够高的话，一天也能赚一两百块钱。

他垂下眼睫，百度了相关的内容，下载了一个提供代打渠道的app。

一开始只是接一些价格最低的单子。

因为沈镌没有什么名气，没有人愿意主动找他，只能降低价格，会在接**台上获得低价的“推荐位”。

后来单子接的多了，累计了很多人气，客户评分也上去了，app就主动把他推送给其他用户。

一天下来，也能稳定收入二百多块钱。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沈镌又带着沈爸爸去了很多家医院。

有些医院直接拒收病人，说沈爸爸的腿治不了，能不能恢复只能看“造化”。

言辞里已经是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沈镌听着医生的答复，沉默着一言不发，眼眶里无声无息转了一圈的红。

医生看他一个孤零零的少年，实在有些可怜，给他推荐了一家外省的医院：“t市有家xx医院，在治疗身体残疾的领域非常出名，那里的技术和设备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但是是一家私人医院，所有医疗费用全都不报销，如果你家里有经济能力，可以去那个医院看看。”

沈镌眼里又微微地亮起了一点希望，回家把这件事跟沈爸爸说了，想要带着他去t市治病。

沈爸爸却偏过脸去，语气满是疲惫地道：“去了那么多家医院，都说已经没希望了，再去看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两条腿而已，治不好就治不好，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小镌，你该回去上学了。”

沈镌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沈爸爸坚决不肯去t市，要沈镌把他送到疗养院去，然后让沈镌回学校继续念书。

他不肯耽误沈镌的前途。

沈镌只能请了短期护工回家，然后一个人拿着沈爸爸以前的片子、检查报告，孤身一人飞去了t市。

这次的回应终于不再是冰冷的“听天由命”，医院说沈爸爸完全有康复的希望，不过需要持续治疗三到五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沈镌并不在意需要多久，只好能治好父亲的腿，再长时间都可以。

但是想治疗的话，还需要先预约排队——因为这里是私人医院，服务优先提供给那些有权有势的“vip”客户，然后才能轮到他们普通人。

沈镌又去找了许多资料，确定了这里确实是一家顶尖的私立医院，不是卷钱跑路的骗子公司，决定先把第一个疗程的钱交上。

二十四万。

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保险加起来赔偿了一百多万，起码能够支撑下来四个疗程，大约一年的时间。

……以后的钱，沈镌会再想办法。

确定要缴费预约的时候，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点诧异地看着沈镌，“你一个人来的？你家里的大人呢？”

沈镌喉结轻轻一滚，轻道：“不在了。”

医生再次看了沈镌一眼。

眼前纤瘦的少年跟其他活泼开朗的同龄人似乎完全不一样。

像冰天雪地里孤寒的树，沉默、固执而又坚韧。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儿，孤零零地走到这里也不容易。

医生叹了一口气，递给沈镌一张金色卡片，“拿着我的卡去办吧。”

“我们公司内部的员工卡有全套八折的优惠。”

沈镌两只手接过那张卡片，胳膊有些轻微地发抖。

半晌才哑声开口说：“谢谢。”

预约成功之后，沈镌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家。

他没跟沈爸爸说花了多少钱，只是很开心地告诉他，这次的医院说有很大希望可以治愈他的双腿。

自从出了车祸之后，沈爸爸对自己再次站起来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了——沈镌带着他去了一家又一家医院，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可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沈爸爸还是忍不住希冀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沈镌的眼睛，“……真的吗？”

沈镌终于微微一笑，欣慰地说：“嗯。等医院通知我们过去，就可以进行第一个疗程的治疗了。”

在家里的时间，沈镌仍然在平台上接王者游戏的代打。

沈镌的接单速度快、打的也快，而且战绩也非常好看。

没到半年的时间，就成了他们平台小有名气的代打。

在沈镌这里下单的人越来越多，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一天的单子都打不过来。

打完了今天所有的号，沈镌揉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将价钱提到了十块钱上一颗星。

……他实在太缺钱了。

怎么算都不够。

就算他一个月能赚一万块，一年也不过十多万而已，只是一个疗程的费用。

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