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骆星沉站起身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为自己倒了半杯酒，仰头一口气饮下，将空酒杯往地上一摔。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指着身边如同老母亲般一脸担忧望向这边的程元，用酒吧中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

“今晚全场消费由程公子买单！”

程元：……？？

众人：啊啊啊—！！

无辜的程元一脸懵逼，不明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酒吧中众人的尖叫声已经将他彻底淹没了。

在白嫖的狂喜支配下，根本就没有人继续在意骆星沉与陶燃的那点八卦了。

骆星沉也趁着这个机会，拉着程元迅速离开了酒吧。

·

两人离开Helen酒吧后，程元盯着手机上已经到达六位数，而且还在不断飞速增长的账单，咬牙切齿地对着骆星沉道：

“我真是谢谢你了！”

骆星沉轻松躲过了来自程元的眼神攻击，进门就蹬掉了鞋子，他就像一只成功拆家还不用担心被揍的小狗，脚步轻快地直奔客厅的沙发。

慵懒又放松地往沙发上一坐，他的语气无辜，眼神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戏谑笑意：“嗨，我不也没办法嘛。”

程元则完全不能理解：“承认你不想让别人提起陶燃很难吗？”

陶燃。

骆星沉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抬起头来，“很难。”

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地，毫不掩饰的执拗表情，让程元莫名想起了浑身湿透的小狗。

而且还是一只漂亮的小狗。程元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骆星沉的母亲是A城有名的美人，就算是和电影明星比也毫不逊色，而骆星沉则是很好地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

琥珀色的双眸总是带着亮晶晶的笑意，密而长的睫毛，浅棕色的发丝，在灯光的照耀如蜜般柔软。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一只小狗，特别是当这只小狗露出如此故作坚强的表情时，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抱在怀中怜爱一番。

程元被骆星沉坑了的怒气也瞬间消散了九成。

程元当年也是亲眼目睹了骆星沉和陶燃之间那些往事，他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陶燃当年怎么说也是A大的高材生，怎么就这么轻易着了骆星沉的道。

现在，程元心里也终于明白了几分——

就算骆星沉是渣男，他也确实有着让人心甘情愿被渣的魅力。

“对了，你什么时候在这里买了个公寓？”

程元也想起了这个问题。

骆星沉喝了点酒，程元本来是想开车送他回家的，却被说不用，直接被带到了这里来。

这是间一室一厅的高级公寓，厨卫齐全，阳台全透明，卧室有落地窗，各种摆设也十分温馨居家，看上去应该是有人定期过来打扫。

骆星沉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布艺猫咪玩偶，将它整个抱在怀里，柔软的质感让他回想起了不少当年在这间公寓的回忆，眼神中浮现几分怀恋。

“之前追陶燃的时候我用他的名字买的，门牌号是他生日，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

程元一脸复杂地看向骆星沉，久久没有说话，骆星沉的神情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刚坑你算是我不对，想问什么就问吧，比如说，当年到底是谁在你的椅子上涂上胶水……”

他朝自家发小凑近了一些，目光纯良又诚恳，可话语中都是对程元要问什么的暗示。

骆星沉心里清楚，他这么说，纯纯是为了转移话题。

从小到大，无论骆星沉闯了多大的祸，只要像这样盯着程元，他都会独自扛下所有的锅。

更不用说结束骆星沉不想再继续的话题了。

可这一次，骆星沉这招却被完全看穿了，他的话刚落音，程元已经毫不客气地问道：

“四年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和陶燃分手？”

……

公寓大楼外。

终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陶燃坐在返回酒店的车里，副驾驶上的助理还在兢兢业业地汇报后面的工作安排。

“周六上午九点去A大演讲，下午三点和铭优集团视频会议……”

“是两点。”

坐在后排的陶燃闭着眼睛，他似乎是睡着了，但在助理说到视频会议时，他却突然开口纠正道。

陶燃和之前视频中没有太多区别，只是看上去没有那么凌厉严肃。

他整个人靠在座椅上，西装放到一边，黑色衬衫上的灰色领带随意解开着，寒冰般万年不化的眼睛暂时被眼睑盖住，这是他少有的放松状态。

“……抱歉陶总，视频会议的时间被改到了两点，是我记错了。”

助理一番慌张地查找，纠正了自己时间错误。汇报结束，陶燃继续闭目养神，助理没有立即转过身去，而是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向陶燃。

犹豫许久，助理终于开口了：“陶总，极星游戏给的条件确实很有诚意，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谈一下也好啊……”

陶燃没有说话，他睁开了眼睛，如海底般漆黑深沉双眼看向还想说些什么的助理，一股寒气袭来，车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助理哆嗦了下，齿间碰撞，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车里终于彻底安静了。

陶燃继续沉默着，也突然没有继续休息的心情，窗外的霓虹景象快速后退着，在路过一处熟悉的地标时，他习惯性地看向某处……

原本就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陶燃却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先是一愣，随后目光死死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他开口说道：“停车。”

陶燃的声线就如同他的气质般疏离而冷漠，可此时这短短两个字，却如同落在松针上的第一片雪花，无法控制地带上了些许颤音。

“陶先生，怎么了？”

助理疑惑地转身问道，他顺着陶燃的目光看去，外面什么特别的都没有，就只有一栋半掩在夜色下的公寓楼，成片的落地窗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带着微光的灰色。

陶燃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依旧盯着那栋平平无奇的公寓楼，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多少诧异，平静无波的漆黑眼眸中，涌上一股难以捉摸的复杂情愫。

等到车子缓缓停下来，陶燃这才移开了目光。

“你先回去，我在这附近走一走。”

陶燃没有过多解释，说完，他直接打开门下车，在对方十分懵逼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公寓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