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嫱恍然。听说前齐公室献了一位女公子齐妫,想必就是这位了。她刚想施礼肃揖,女萝却拉了拉她衣袖,冲着她微微摇头。

“见过女公子。”

齐妫眯眸觑她,嗤笑了一声:“你就是伯殷(殷嫱)1一个未聘之女,还要去往内宫”

殷嫱微楞,她知道此时民风颇为淳朴开放,她甚至在来齐地的路上见过野合的男女,因为不明白齐妫如何这样较真。

齐妫身边那媵女孟妫低笑:“阿姊,谁知她不是盼着给大王做妾呢一介商女,鄙贱之人……还是高攀呢。”

殷姬确是商女。她是巴寡妇清养子的孙女2,也是如今的家主。其家族垄断了丹朱、粮食生意,占据了半数的盐铁、铜、蜜、漆、酒、桑、麻的买卖,是在巴蜀一带最大的商贾。

商人在贱籍,与巫医百工同为贱人,这孟妫骂得倒分毫不差。

殷嫱无法体会这种身份的区别,并不觉得什么。女萝却气得面色发青,一则是气她辱了殷嫱,二则此时虽然礼崩乐坏,可是贵族还是要讲究脸面,没有被下聘,而擅自入男方家中,不管身份如何,都只能当妾。咒自家主君当个妾,只觉得孟妫实在恶毒。

她气极反笑,挺身挡在殷嫱面前,用雅言道:“吾子慎言!我家邑君三书只差迎书,六礼尚缺亲迎,乃是大王明媒正娶的妻。倒是两位女公子,婢子敢问,无媒无聘,怎敢入齐宫上赶着高攀么”

齐国眸光微冷。孟妫是也是原本的齐国贵女,怎么可能容得女萝在她头上撒野她冷笑:“随侍商女的婢子,好没得规矩!将她关进暴室。”

“公子,”殷嫱也算明白她们在吵什么了,她没兴趣和两个自以为娇贵的王国公女一般见识,但也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她将女萝护在身后,淡淡道,“阿萝是我的婢女。”

孟妫左右宫婢上前来,见着殷嫱,却踯躅不敢前进。孟妫见状更是恼怒:“都要抗命不成”

寺人與忙迈着碎步趋行而前,他恳求地看向齐妫,齐妫淡笑着望着远处高台,并不理他,舆无奈道:“公子息怒……”

“息怒”孟妫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我等是大王请来的客人,连个贱婢都处置不了么”

齐公室经营齐地多年,在齐地势力错综复杂,若不屠灭,当然是重点安抚的对象。齐妫正是齐公室送来的,不出意外她应当会成为韩信的夫人,一个联系齐公室和韩信的纽带。

殷嫱听着她满口贱婢分外刺耳,只觉那小姑娘的嘴巴太脏。她瞥了一眼女萝,小丫头已经气得腮帮子微鼓了。

殷嫱禀退了宫婢,揉了揉女萝的一边丫髻,挽唇示意她退到后边去。女萝目光陡然一亮,复又高兴地冲着孟妫扬了下巴轻哼。

殷嫱无奈低笑:“没规矩。”

孟妫快步上前,却被寺人挚拦着赔着笑,话语却软中带硬:“大王吩咐:吾子乃贵客,殷姬却是主母小君。那人是主母的女婢,总要先问主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