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简淡笑:“您见过她了?”

姜氏不语,兀自执箸,面色比夜寒凉。

方行简看向她身畔婢女:“我娘怎么了?”

那丫鬟左右为难,但见少爷容色微敛,不怒而威,只得一五一十将下午之事全盘托出。

众人屏息凝神听着,一动不敢动。

本以为他会发怒,却不想大人竟旁若无人朗声大笑起来,甚至于呛到自己,连饮几杯茶水才止住咳嗽。

他一言不发,再不提此事,夹了些荤食到姜氏碗中:“娘,你吃。”

他若有所思,唇边笑意不减,仿佛他们口中的不敬之事并未触他丝毫霉头,反倒叫他万分愉悦,回味无穷。

见儿子喜爱得紧,姜氏也相当困惑,只问:“这姑娘打哪来的?家住何处?你总得让我知晓一些吧,不过进京一趟,不明不白就多了个奇怪女子,倘若你今后真要娶她,以你现今官职,她也必须得有个不错的来路,才好入我们方家。”

方行简舀汤未语。

“子复!”姜氏啪一下搁了筷子:“你实话跟我说,她是甚么人?难不成是你路上捡的?”

方行简口吻随意:“你就当是我路上捡的好了。”

姜氏诶了一声:“不会是歌妓吧,还是村妇?儿啊,你可得跟娘亲讲清楚,你如今初入官场,名声显赫,又无靠山,暗地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等着看你栽跟头,你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让人抓着把柄,叫你再无翻身之日。我看这姑娘行事跋扈粗鲁,怕是今后会拖累你。”

“别问了。”锃一下,方行简不耐烦撂勺。

姜氏心急如焚:“那你倒是告诉娘啊,她到底是甚么人。”

方行简容颜清肃:“娘,她是我永生都配不上的人。”

姜氏失语。

一圈下人也暗惊不已。

这涴涴小姐到底是何等手段,竟把大人迷得这般神魂颠倒,三迷五道。

且不论大人是何等惊才绝艳,意气风发,就说当初登科折桂,满城女儿见他倾心,怎还会有他自觉配不上的姑娘?

方行简喝完最后一口汤,道了声娘亲慢用,便撩袍告辞。

他迎着月色,快步赶往汀兰苑,只怕今日未及时相见,恐怠慢了她。

园里已无人影,只有灯盏相映,草木交错。

方行简往卧房走,他官袍都未来得及换下,形似一株碧松。

他推开门,见她在伏案写字,心无旁骛,才松了口气。

婢女看他进来,自觉退出门去。

方行简徐徐走去,将她桌边蜡芯拨亮:“也不怕写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