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他们的谈话声,只觉得好笑,他们现如今不认得我,终究有一日会认得我。

我本乐着,想到这层意思后,又不乐了。

说来,这满山的生灵着实与我有缘,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缘分。

要不是为了赎回他们,我何苦要为天帝做事,随处找个阴阳的犄角旮瘩去,岂不是快活?

就在快要把山头全都要踏遍的时候,终于在竹林旁看到了华火。

这一看,就直接乐出了声。

他泡在一缸清泉中,身子倚靠在缸边,发丝垂落在水中,显然已然睡着了。

这人真是逗趣,好好的竹塌不睡,偏偏要睡在水中。

我伸出手,撩了一下泉水,冰凉到连我都受不了,赶忙收回手来。

他莫不是傻了,竟然在冰凉的水里泡了一晚上。

在喊醒他之前,我用胳膊撑在缸边,手撑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他。

没有睁开眼睛里的脸依旧是一张祸害,平日里我只顾看他眼睛去了,今日这才静下心来,慢慢用眼描摹他的眉宇。

果然祸害之所以称之为祸害,就是每一寸都是不可更改的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的眉、恰到好处的鼻,恰到好处的唇。

我伸出手指,定在了他的额间,这才发现他浑身烫得很,和冰彻骨的泉水截然相反。

昨夜红了的耳朵,这会儿还没褪色。

在我的手指描画到他眉梢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眼脸之上的水滴随着他睁开眼睛、顺着湿润的轮廓慢慢流下。

我伸出手心,接住那一滴水,没让它坠入泉水中。

“狂澜…”他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喑哑。“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想知道,你再这么泡上一时辰,就可以去阎王庙里报到了。”

“不是…”他的眼中微微有红,“我昨天晚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把视线落在我的唇上,而后又立刻撇开眼,闭口不谈。

“昨天晚上你怎么了?”我问道。

“就…觉得山风燥热,便找了一缸水泡着。”他词不达意。“要不然就该犯事儿了。”

“犯什么事儿?”

“以下犯上,”他再次看向我,水珠从下巴上滴落,“不尊师重道的事儿。”

我看着他,怔了半刻后,不由地笑道。“你昨夜还不够以下犯上么?怎么,想爬到为师身上来?”

“莫狂澜,你…”

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他却又抿起嘴了。“你记得…”

我觉得他这样子真得像一团小火花,又可爱,又可怜,便用手抓起一团水,砸到他的脸上去。

在他再次说话之前,我捏住他的下巴,凑向他。

故意定在他鼻尖前半寸,就是不往下。

我的发丝便也随着垂入水中,浸染在清冷的水中。

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我用手带着他的脖子往我身前靠,不让他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