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来得很早。白茫茫大雪，落了个真干净。

“未若柳絮因风起。”站在帘子后面，我遥遥望见公主站在殿前，看着这纷扬而落的点点玉尘，忽而叹了这么一句。

“片片吹落轩辕台。”殿下负手站在公主身侧，开口应和。

梓衣从一旁的廊间走过来，拿了一件朱槿色的氅子给公主披上。按理说，如今不宜穿得这般喜庆，可茫茫雪色之中，那一抹红衣，仿佛是坠落尘世的光芒。

我没有伸手打起帘子，只是模模糊糊地看着瑞雪飞扬，似碎玉花屑。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第二日阳光却将积雪化尽了。天色还不是很敞亮，可穿透层层云雾，阳光终于直直地照进高高的宫墙，一直照得将雪下压着的新芽显露出来。

殿下托我往宫外去了一趟，到了那地方我方才知道，原太子太傅李慕德其实并没有回原籍，而是如今隐居在城南，待时而动。身在江湖，心在庙堂。殿下曾经这么说过。尚有很多很多的人，或是屡试不第，或是一步踏错，或是待价而沽，或是明哲保身，都在待时而动。殿下说，英才纵身乡野终归可惜。那时我听那话有些哑然，殿下瞧出了我心中所想，却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我的肩。我把那信交给了李慕德，他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末了，他起身取了一盒糕饼给我，缓缓开口：“这是……民间惯常的糕饼……给殿下尝个新鲜。”我接了那盒子，行了一礼便转身要走。我听见身后沉稳的声音：“这是如意饼……老朽恭祝少君称心如意，得偿所愿。”

我并没有再理会，翻身上马。两旁树上还有些许积雪，此刻正一点点消融，滴滴答答落下雪水来。阳光有些晃眼，我恍恍惚惚想到早上的时候，殿下抱了太孙殿下到回廊中，阳光洒落，看着积雪一点点化开。宫中规矩严，尤其又是太孙殿下那样尊贵的人，所有的膳食都是精心算好了分量的，可小孩子终究喜欢甜食，我瞧见殿下偷偷拿了糖丸给他，丝丝甜意入喉，小殿下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殿下瞧着也笑了起来。那笑毫不克制，爽朗张扬，仿佛少年人一般。我牵着马遥遥瞧见了这一幕，嘴角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点笑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了……无遮无拦、肆意率性。太孙殿下同殿下很是亲近，每每看着他们，我常常在想，往后若是殿下和公主也有了孩子，这宫里，是否能长长久久地可闻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