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温初说七点要去一趟警备司,并非是托词。她同一桩命案有关,乃是这桩命案的见证人。

前世,她因为被登报退婚,所以气得大病一场,更无暇顾及作证一事——结果,让旁人在这桩案子上头偷龙转凤,无罪释放了一位日后给她带来了大灾难的奸诈之人。

如今。

她绝不错过这桩案子。

这少女披上自己的大衣,将下摆整理妥当,然后她轻飘飘地从花园往外走去。

雨打碎了一地的百合花,散发出盈盈的香气,香气越过回廊,雨下仍有一捧百合香。

时钟指向七点,夕阳早已经落下,铜制路灯下,映照出少女羸弱的影子。

她今年二十岁。

她从英伦国最好的学院拿了学位留学归来,还未来得及进入父亲的产业,就如同一株盛开的百合花,正是最好的时光。

有人给她溅了一身泥点,但是只要等待一场雨水,便会光洁如初,不必气恼。

外头已经有车在等,年轻的管家微微低头,语气之中无不惋惜。

“原小姐可惜了。若是再待一会儿更好,听闻晚上还有孔家的当家太太要来。”

原温初登上洋车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抬起头,少女露出清晰的下颚线来,她的声音提高了些。

“西关的孔家么?”

西关是出名的富人区,孔家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孔家太太更不是什么普通太太。

孔家同何家关系素来不睦,正因如此,她虽然被何家退婚,却可以凭借此事,在孔太面前讨好,得一份青睐。

眼前的殷惜,不愧是在日后成为巨头的可怕人物。

随意一句话,点到为止,却足够用心。这份心思,这等通透,做个管家,确实屈才。

原温初微微点头,然后这少女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日后再去孔家拜访孔太。”

“我今日确实有事,要先走一步。”

殷惜看着原温初上了那辆洋车,车窗里头,这位港城眼下最为声名狼藉的名媛却有着同她妖冶声名全然不符的清丽侧脸。

她的鼻梁细润高挺,眼瞳极黑,眼尾收得微妙,微微上扬,有无穷无尽韵味绵延开来,单这一眼,已胜过那些宴会上或怯懦或虚张声势强装大人的小姐们无数。

都说她轻佻浮华。

她混不在乎,偏要轻佻浮华给你们看,如此坦荡。

这才难得。

黑色洋车远去,他握着黑色雨伞,眼底却浮现出了一丝玩味来。

原温初……原家的局面,她这个大小姐,当得应当只会越来越艰难。

前几日被公开退婚,今日来赴宴,却又没有那种强撑的窘迫,这个原家大小姐,让他刮目相看。

……

洋车往前走,警备司还隔着三道路口,原温初闭眸小憩,却突然感觉到车猛然一顿,这少女微微蹙眉,睁开眼,却瞧见前头有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正朝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