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995冬(4 / 4)

作品:《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他从中央扶手箱里取出一个水果罐头杯:“喏。”

“什么?”

“猜。”

青豆拧开盖子,低头一嗅,分辨出这股不算浓郁的香气:“咖啡?”

“嗯!”他说,“在倾城买的。10块钱一杯,我让他们帮我装进杯子里。”

青豆头脑空白地陷入失语:“咖啡要喝热的。”

咖啡喝的是气氛!是红丝绒窗帘,是戴领结的服务生,是一坐就深陷进去的软沙发,是留声机藕断丝连的缠绵强腔调,是翘起兰花指捏起的杯耳,是小勺搅拌来去,打旋儿的泡沫旋涡。

顾弈:“你喝进去,在胃里暖一暖,不就热了吗?现在零度,过一会就三十七度了。”

什么歪理啊!

青豆想了三秒,竟没有想出反驳的话。

她气鼓鼓地呷了一口,又递给他,讽刺道:“你也暖和暖和吧。”

他接过玻璃罐头杯,往早没了知觉的嘴中灌了一口,胡说八道道:“还不错。”

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很粗糙地把10块钱的咖啡喝完了。

什么腔调也没尝出来,但蛮开心的。当然,可能是邓丽君唱得好。在她的歌声里,白开水也好喝。

“我也来一根吧。”她突然心血来潮。虽然不理解大家为什么喜欢抽,但今天想凑热闹。

顾弈拒绝:“不行,省着点。”

“忘恩负义!”忘了谁买的了?

他低笑,假装没心没肺。

青豆看他两指熟练撕着塑料封条,舔舔唇,问他:“今晚睡我家吗?”

他摇头:“不了,不太方便,大过年我空手来,不好。”

“这有啥啊!”青豆笑话他,“穷讲究。我们家无所谓这个的。”

“不一样的!”他瞥了眼她一眼,“你不懂。”

有什么不一样的啊。心中冒出这个疑惑后,青豆又有点明白了。更加嫌弃:“咦!”

她拉开后车门,两手交叠,头枕在手臂上,轻嗅烟丝味道,听调低的邓丽君低唱:“那你今晚回去?”

“我睡车里。”他接起刚才的那茬,问她,“想抽烟吗?”

青豆摊开手掌。

顾弈抿唇,没掏烟,从座椅的缝隙间朝她勾勾手指,“来。”

青豆眨眨眼,在矫情装傻和淡定接招之间闪过一秒犹豫。实在太熟,她没法维持前者的演技,索性提起口气,往前一凑。

她的表情特别像就义。

顾弈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侧头给她渡了口烟。

唇与唇衔接不紧密,跑了一大半,车内烟雾蒙蒙,他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玩味地半挑逗半挑衅:“还要吗?”

要还是不要呢?

《又见炊烟》前奏一响,她漾起酒窝,眼睛一闭,脸架在座椅之间,送上项上人头。

她在噗通噗通的愉快心跳里等了好久,鼻尖的烟雾越来越重,吻却迟迟没落。她睫毛一颤,刚要睁眼,人中处便打来一阵滚烫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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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弈真的睡在了车里。睡前,他跟青豆借了两百块钱。

青豆掏钱的时候没那么情愿,总觉得自己被翻来覆去侵犯了个遍,还要束手就擒给他掏银子。

她叽叽咕咕:“要不是跟你熟,我都觉得自己又被偏财又被骗色。”

他刮刮她的鼻子:“哟,新的一年,变聪明了。”

青豆没有变聪明,在顾弈面前,她还处于比较原始的笨蛋状态。

她一晚上都在担心顾弈睡得好不好,车上冷不冷,初二回不回去,家里吵得厉害吗?

一睁眼,她拿起两个馒头和红鸡蛋,冲去昨天停车的地方找他。

而田边,车和人的鬼影也没有,只有两排轮胎痕迹。

就像个聊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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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心事重重,算着时间,想等到下午打他家电话,问他是不是到家了。也准备把他骂一顿,交待以后不许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了。

谁料,初二中午,顾弈又出现了。他不像昨晚偷偷摸摸躲在路边,很大方地拎了两个礼盒,两个红马甲袋装的苹果,喜庆又礼貌地登了门。

他跟吴会萍问阿姨好,同青松嘻嘻哈哈,逗东东还记不记得他,揉揉栀子的脑袋,问她舞蹈学得如何了。

他什么也没说,一如往常,但家里的气氛完全不同了。吴会萍有点局促,程青松如临大敌。

青豆坐在桌前,撑着脑袋,暗叹这厮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