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璃带着怀瑾走出树林，看见一条玉带从山下穿过，走过去找了个容易取水的地方停下。

她将兔子扔在地上，蹲到河边洗了把手，对怀瑾说：“我先给你换药，免得杀完兔子手上都是脏污。”

怀瑾犹豫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沉默地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冷璃将包袱摊开，把药粉和绷带摆出来，抬头见怀瑾手足无措地站在前方，不耐地问：“还站着干什么？脱衣服！”

怀瑾脸一红，背过身扭捏的将衣服褪下。

冷璃走过去，坦然地解开他身上的绷带。

怀瑾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她毫无异色，简直怀疑她是男人。

冷璃给他换药，药和绷带都有限，丝毫不敢浪费。她做得比在药婆家时细致了许多，有些不耐烦。

她不满地问：“你其实是为了有人给你换药才回来的吧？”

怀瑾哼道：“我要是记得这事，就不回来了！”

冷璃觑他一眼，打趣道：“害羞啊？”

“……”

“至于吗？你一个皇子，总不会还是童子鸡？”

“你说话怎么这么——”怀瑾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半天嘀咕道，“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当然不像，我本来就不是。”

怀瑾一愣：“你已经成婚了？”

“嗯。”

“……”难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有她这种胆子！

他安静了片刻，觉得有些尴尬，忙另起话题：“你要去当流民？为什么？”

“我没有户籍和路引，不当流民就只能落草为寇了。”

“当了流民也没有啊。”

“你还没有参与朝政？”

怀瑾沉默了片刻，解释道：“一般太子及冠后才可以。”

他一不是太子，二未及冠，完全不够格。

冷璃点点头，表示理解了：“几个流民可以以流窜为由捉进牢里，但遇到灾荒，流民成千上万，别说关押，哪怕只是让他们饿肚子，他们都会反的。”

怀瑾打了个寒颤。

“朝廷为了安稳，必须管他们，除了开仓放粮，还会给遗失户籍的人重新造册。我原先的身份不能用了，需要通过这个办法成为正常百姓。而最近到处都是黄淮来的灾民，只需要混入他们之中就可。”

“……你跟皇子说你怎么利用朝廷漏洞，合适吗？”

“那你去告我呀！”冷璃缠绷带的手一使劲。

嘶——怀瑾咬牙，好险没叫出声来。

“还有，你跟着我，也会弄到一个户籍的——”冷璃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吾弟冷铁。”

“咳——”怀瑾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我、我不叫冷铁。”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

“我没有！我……我还是选冷石吧。”听起来朴实一点，冷铁听起来有点憨。

冷璃笑：“好点，石头。”

怀瑾敢怒不敢言，在心里疯狂默念：芋头芋头芋头鱼头……噗！

冷璃见他偷笑，问：“在心里骂我？”

“没有！”怀瑾立即否认。

冷璃懒得和他计较，去处理兔子了。

*

中秋夜，因为怀瑾毫无消息，德庆帝心情不佳，下令取消了宫宴。

这让朝中上下觉得，陛下还是很重视大皇子的。

虽然众人认为怀瑾已经凶多吉少，但事情才刚刚发生，陛下正在伤心处，大家还是不敢和四皇子等人眉来眼去，免得陛下以为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冷璃记得今天是中秋，晚餐特意弄得丰盛点，捕了一条鱼、打了几只鸟烤着吃。

明月高悬，冷璃想起上辈子余栋“作”的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真是写中秋的千古名句。

她在心里问系统：“这诗原本是谁写的？”

“苏轼！”系统说，“余栋写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也是他的！哼，要不是那本书的作者蝴蝶掉了三国，赤壁怀古和密州出猎也是跑不掉的。”

“哦？”这个世界是经历过三国的，但余栋抄的那些诗词却基本都未出现，自然也没有赤壁怀古和密州出猎。冷璃好奇，“这两首写的什么？”

系统豪情万丈的在她脑海里念了出来。

“咦？”冷璃发出惊讶的声音。

怀瑾看向她。

她忙着和系统聊天，没有察觉：“这两首和水调歌头、江城子不一样啊，一个豪放，一个……嗯？”

冷璃不知如何形容。

系统急忙道：“婉约！”

“对，婉约。豪放与婉约，截然不同的气质，居然是同一个人作的？”

“哼哼~”系统得意地道，“不然怎么是大佬呢？大佬全能到，说出来你可能以为他是余栋那种穿越者，但人家是真的全能，不但词写得好，还会画画、懂水利、官至礼部尚书，还特别会吃，发明了好多菜式。还有写青玉案元夕那位，文能写‘东风夜放花千树’，武也是个东风，带着几十人就敢深入几万人的敌营擒拿敌将，你就说厉不厉害？”

“嘶——”冷璃倒吸一口气，这让她自愧不如啊！

“冷——”怀瑾顿了顿，不好意思直呼其名，别扭地改口，“阿姐？”

冷璃回神，发现自己失态了，轻咳一声：“抱歉，有点想家。”

“呃……”

“你会写诗吗？”冷璃指了指月亮，“以它为题写一首吧。”

怀瑾一听，立即努力思考起来。

作诗他当然学过，就是一向作不出琅琅上口的好句，更别说有可能流传千古的名句了。但是冷璃叫他作，他当然要努力试试。

他冥思苦想半天，好不容易想出一句，却怎么都不满意，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只能垂头丧气地说：“我不太会。”

“我更不会。”冷璃轻轻一笑，“休息吧，明天得加紧赶路了。”

怀瑾一听，犹豫了片刻问：“我们要去哪里？”

“建州。”冷璃躺在地上，枕着手臂看着圆月，回答了他。

“建州？”

“嗯。到那里停留一段时间，你那枚可以证明身份的玉佩还在，万一你的伤口恶化，你就拿着玉佩去找州牧，他肯定会竭力救治。”

“那样我就得回京了！”

州牧一开始多半不会信，肯定会去求证，一旦得到证实，绝对将他看得严严实实，而京城也会来人接他，他就不可能再跟着她了。

“是啊。”冷璃说，“但如果伤情反复，却没有办法。回京就算危险重重，也比直接病死强。”

怀瑾叹气，的确，他连伤势最重的时候都挺过来了，要是再不治而亡，就太冤了。

第二天一早，冷璃带着怀瑾上路。

怀瑾疑惑：“你知道建州在哪个方向吗？”

“肯定比你清楚。”她上辈子虽然主要是抵御外敌，但内乱四起，总要关心天下局势，地图都是看熟了的。

怀瑾想到什么，皱了皱眉：“你该不会有地图吧？”

私藏地图可是重罪。

冷璃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怀瑾刚松半口气。

她又说：“但我可以画，应该比你见过的好。”

怀瑾惊讶地看着她，一脸“怎么可能”。

虽然他没有参政，但地图却是可以随意看的，还能有谁的地图比皇家的地图更好更全？

冷璃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再回答。

她上辈子用过余栋画的地图，是他当初去金州时送给她父亲的。

那肯定是他根据后世的见识画出来的，但他却完全不在意这样的地图落入别人手中。想必在后世，地图是人人可见的东西。

而且她相信系统那里有更详细的地图，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叫它给自己。

冷璃直接往前走，偶尔会停下来拿树枝在地上划几条线，确定位置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