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许看着她，笑说：“你看开了吗？”

不知想起了什么，谢玫墨色的瞳仁里闪过一瞬的冷意，她放下了酒杯，半是回忆地说：“假如你被最爱的人逼死过一次，你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她这句话说的有些突然。

林许看向她，挑眉，说：“难道你被她杀死过？不可能吧，你在开玩笑？这能有什么感觉？”

谢玫脑子里回忆起了那天站在海上的甲板上，鹿栀冷白的手指握着枪指向自己的情境，她那张熟悉的脸上似乎不带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谢玫，是你该死。”

可笑，她当时竟然抱有一丝幻想，比如，鹿栀会对她不忍心。

可是她错了。

但她看到她的亲人被鹿栀亲自包围之后，她感受到了一种比死心更深的绝望。

不论结果是什么，不要再继续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应该发生。

谢玫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掀开浓长的睫毛，轻描淡写地看了鹿栀一眼，说：“是一种仿佛看破红尘热的感觉。”

许若不以为然地笑了，说：“你可别这么说，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难道你就要为她截断所有桃花了吗？这也太不划算了。”

谢玫放下了酒杯，轻轻提起一边的湿毛巾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而后道：“划算？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许若托腮看着她笑，悄悄地说：“话不要说的太早了，我倒是建议你看看这个宴会里有没有你喜欢的omega，为了这样一个冷漠的人的就放弃了尝试新的感情的可能，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谢玫细长手指轻轻提起纸巾地擦拭一下红唇：“没办法，我现在已经爱无能了。”

许若微微一笑，说：“alpha不要随便说自己无能。那是因为你没有见到下一个能让你动心的人。”

谢玫揉了一下眉心，浸透了红酒一般的嗓音不疾不徐：“可的确没有，我现在已经不相信爱情了。”

许若摇了摇头，半是感慨半是回忆的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那个人。”

谢玫挑眉，问：“你说谁。”

许若把那条新闻调出来给她看。新闻上的标题上有一个对谢玫而言熟悉的名字，林雪棉。

林医生。

实际上谢玫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回忆起来也有那么十几年，因此当这个名字出现在好友的口中时，她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摇了摇头，轻声说：“所有人都可能，但是她不可能。”

许若不由问：“为什么？”

谢玫慵懒的靠在了座椅上，细长手指交叠，陷入了回忆之中。

回忆里，林雪棉似乎一直都是清冷又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们之间仅有的联系就是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而且邻居还算不得太融洽。林雪绵人一如她的名字，安静、清冷，从来不会真的对什么东西上心。

林雪棉太孤矜，恍若游离于尘世之间的修行者一般，根本就难以想象她这样的omega被发情期困扰的样子。

再说了。

谢玫从来不会考虑比自己年龄大的恋爱对象。

许若问她为什么。

谢玫暖热的指尖轻轻端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优雅的嗓音很柔和：“因为，年龄小的更可爱一点。”

许若：“……”

好像，很有道理？

·

酒店昏黄的走道里。

鹿栀垂眼，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丝不解、疑惑。她的视线在谢玫发给她的那句‘单方面解除协议’上微妙的一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了一句话。

鹿-：

——我不同意

——协议上写了毁约人要支付巨额赔款

——你今天又在发什么疯？

消息发送成功。

谢玫看见了那句话之后，眼角稍稍挑起。发什么疯？真好笑，她想分手不想继续了就是在发疯？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个语音通话便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谢玫接起了电话，听见那边的声音很耳熟，清冽，不带一丝的感情。

“你想怎么样。”

鹿栀的声音很冷，带着忍耐的质问。

“分手啊。”谢玫语调轻轻松松，音节清晰落在听筒上：“不对，我们好像根本没有在一起过——那天晚上你宁愿剜掉腺体都不愿意我靠近，对么。”

“是又怎样。”她轻声问：“协议是你自己定的，你要付赔款么？”

“当然，”谢玫嗓音温温柔柔、不疾不徐：“可以。”

谢玫的食指在自己手心掐出了一道苍白的痕迹，没有人知道她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背后用出了多大的勇气。她当然知道鹿栀为什么依然想留在自己身边，只不过是因为证据还没有收集完成罢了。

这是鹿栀的任务，她还缺关键性的证据。

最关键的、可以杀死自己的证据。

谢玫以为之前在甲板上被她逼死的那一瞬间最痛苦，可谢玫却不知道重生之后这样的痛还要面临一次又一次。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人？

她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她为鹿栀做过的那些事，就算是条狗都知道要报恩了。

谢玫站在一片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眼前漆黑又璀璨的夜景，深呼吸一口气，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对着听筒缓缓地说出一句话：“我不想再见到你了，鹿栀。”

说完，挂断了电话。

停顿了几秒，又把她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再见就再见——她本就不是那类优柔寡断的性格，说要结束，也就是真的结束了。

鹿栀被她挂断了电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并不是谢玫第一次这么做。之前也有过这样挂断她的电话说不想再看见她了，结果到了第二天，就魂不守舍的找了过来，自己又主动求复合。

因此鹿栀只是微微蹙眉，将自己的手机放回了背包里，她从心底就知道谢玫还会再次来主动找她的。

一通电话结束，鹿栀调整了一下不明原因的烦躁，转过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了。宴会还未开始，一首大提琴的曲子优雅又低缓的流淌着，令人心生宁静了不少。

·

谢玫则是悠闲地坐在了桌边。

细长的手指提起银白的刀叉品尝着据说从维多利亚港口运送来的鲜鱼。再怎么，她是个惜命的人，重生了不好好生活，还和鹿栀在一起那才是真疯了。

不少许，身旁路过了两名alpha，她们似乎压低声音在说着什么，时不时地回头看着某个位置，目光带着一丝惊艳与羡慕。

“听说林医生真的会来？好想看看帝都第一omega美人到底什么样子。”

“很简单，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林医生好像还没有结婚呢。好想知道她会和什么样的alpha在一起。”

“仙女是大家的，就不要下凡了——当然，遇见更美的人可以考虑。”

许久没见，林雪棉似乎过的越来越不错了——不像她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谢玫淡淡垂下眼睫，心说，智者不入爱河，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她那样的人一直单身不是也很好。

·

辉煌的大厦楼里，灯火璀璨，优雅的乐声安静地流淌着，恍若和外面冰天雪地相隔，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安静了好一阵子。

谢玫从窗边的吧台上缓缓站起身，转过身，不疾不徐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包厢。

她一头柔软的长卷发，露背的红色鱼尾裙，雪白的香肩和大面积的裸背衬的人有种说不上为什么的美艳和蛊惑，浓密发林间雪白的耳垂上一枚红色的耳钉，宝石随着光线的折射微微反射出华美的光晕——华丽、美艳的代名词。

许若走走她身旁，小声道：“小玫，仔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omega呀，这宴会上美女可真多。”

谢玫嗯了两声，点头：“只看得出来你发情期到了。”

许若：“……”

好像还真是。

这场慈善晚宴邀请的人来自各个领域，各个行业的都有大部分，都是曾经为慈善事业捐款的大人物。

包间里一条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装饰华丽的烛台，带着厨师帽的厨师将各色美食一一摆上。参加这次宴会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只是最显眼的位置依旧空着，没人知道将会是哪一位名流坐在那个位置上。

“主座会是谁？连谢小姐都坐在侧边了，这人来头可真不小。”

“我们这儿的都是背景不小的了，从商界到政界，到科研——难道都比不过主座上那位？”

谢玫垂眼，细白指尖剥开一枚葡萄，置若罔闻。

门外，主厨带着一名侍者进来，托盘上一叠不同颜色的瓷碟，轻手轻脚地摆放在了主桌的位置。

纯白的骨瓷，一尘不染，反射着烛火和冰冷的光芒，恍若珍贵的奢侈品。

“那是什么？”

“是可食用除菌剂——林医生有轻微洁癖。不过，医生很多都是这样的，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

完美，不愧是医生！

在场几人微微一怔——随后目光落在了主座的空缺上。

势力横跨双子星和天琴星的顶级豪门的清贵继承人，星际联盟第一军校诺登大学医学部优秀毕业生，少数的腺体完成二阶分化的omega。

医学界不可忽视的冉冉新星、顶尖医学奖得主。

也只有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足够让在场所有alpha都甘心臣服。

主办方对众人歉意地笑笑：“林医生对晚宴的要求很高，需要检测，合格了才会落座用餐，医生嘛，是对的。”

“听林医生的就好！”

众人跟着附和点头，林医生就是对的！

许若摇头轻轻感慨：“果然，没有人能抵抗林医生，她的魅力太大了。”

谢玫不以为然：“为什么？”

许若重重地道：“因为美！绝美！”

林雪棉。

唯一一个以omega身份获得卡曼奖的人；唯一一个因为皮相过分完美而爆红、令所有alpha丧心病狂的人。

照片背景是某一次国际医学界峰会，一个身穿白大褂的omega女性站在发言台上，鸦羽般的长睫恍若沾了露水的水墨，清冷似冰雪，不沾一丝温度。

瀑布一般的乌黑长发肆意散在腰间，她是一个皮肤极白的女人，皮肤苍白的恍若终日不见天光，只是在掀起墨色长长眼睫的一瞬，宛若无机质一般的乌黑瞳孔恍若最妖异的精灵。

她浅淡地对镜头微微一笑。

冷白的锁骨下，隐约露出胸口的刺青——野性、性感，却又似玫瑰花刺耐人寻味地藏在了衣领深处。

一刹那，时间都暂停了。

极浅的妖冶、极致的清冷。

多一分就轻浮、少一分就不温柔——她这模样，距离感拿捏得恰好，偶尔温柔，多数时候疏冷。

偏偏令人都不敢触碰，生怕玷污了什么一样的会有罪恶感。

谢玫细白的食指端起酒杯，目光只是轻轻一点，就移开了。

从前，她们认识的。

她的信息素宛若雨后睡莲的甜美，隐秘、妖冶，带着小勾子一般的温柔，让人见了她，说话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生怕惊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