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把人抱回了侦探社。

她待着的那栋房子，除了一间卧室，其余的地方根本不像是人待的。

轻的像张纸片。

国木田独步眼睁睁看着自家社长抱着一个女孩子从门外回来，是抱小孩的那种动作，乱步先生跟在他的后面。

本来他还以为怎么了，甚至想到了绑架，毕竟那个女孩子一直在流泪，把社长身上的羽织都打湿了，对方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古偶娃娃，冷白瓷一样的肤色，黑发黑瞳血色指甲，五官本来就很好看，纯粹颜色的对撞更显出一种极致的美。

他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打电话报警。

“别瞎想。”是乱步先生，对方瞥了他一眼，幽幽的吐出一句话，接着没再理会，跟着社长进屋，把门轻轻关上。

……感觉乱步先生好像变了一点？

好吧，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这可是尊敬的社长和乱步先生啊！那大概是委托任务之类的吧，国木田，还是工作吧，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啊！

屋内。

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福泽谕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几乎没有需要安慰人的情况，譬如乱步，他遇见他的时候，对方正处于猫嫌狗憎的阶段，毫无分寸感，惹得他只想把人打一顿，哪里会有什么安慰的想法。又譬如独步，他太省心了，一心遵循自己设计的理想路径，根本也没有这种需要安慰的场景。

他看了眼乱步，示意赶紧想想办法，然后接收到了“乱步也不知道啊！”的眼神回应。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本来一直在哭的冬泽月，突然停止了流泪，她抹了把脸，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绕开了他们两个朝门走去。

这下乱步知道该干什么了，他先一步跑到了门边，挡着门，问她：“月酱现在是打算去做什么呢？”

他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

“身上，都是血，要，洗掉。”她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实验，会配合，需要，热水，保证实验体，心情良好，也是，一环。”

说完，她就不再理人，伸手去碰门把手，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丢下了什么炸弹。

把人炸的从骨子里开始泛痛。

门是需要拉开的，江户川乱步站在门前，冬泽月虽然拧得动把手，却开不了门。

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下眼眸，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又走回了刚刚的座位，闭上眼睛，坐的极为端正，将手往前伸，像是在等人给自己戴上什么一样。

结合着刚刚的话来看，是在等待人对她做实验，什么实验，会让她浑身是血？又是什么实验，会只是堵个门就让她自动坐回“试验台”，连反抗都没有？

因为反抗了也没有用，为了减少折磨干脆配合。

这次是真的要疯了。

然而，像是给两人的打击还不够一样，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纯黑色的眼仿若枯井，看着地板，晃了晃腿，“不知道本体那边怎么样了，这个时间的话，大概还被束缚在手术台上吧，希望不要是恢复力测试，虽然没有痛觉，但其余的感觉……总之内脏溃烂超糟糕的，还是取骨头好一点。”

“第498次暗杀，还真是执着呢。”

“今天还有三场谈判，如果失手的话可能被丢去喂鲨鱼吧，或者，被打断骨头废掉武力丢进乞丐堆？”

“已经很脏了，为了计划把自己融入腐烂的阴影中，连鲨鱼都会嫌弃吧，到了那一步，这个灵魂分身还是丢掉好了，失去了一半的灵魂，会死掉吗？”

“早点死掉都变成快乐了。”

“真是的，还不如成为人造人呢，起码不会做梦，也不用在梦里被鬼追杀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像在害怕被人听见，“好累哦。”

“但我不做的话，就没有人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下去。冬泽月，别害怕，要忍耐，不要哭。”

可是却再一次开始流泪。

“呜哭、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我可以呜、可以做得到的，不要哭了，呜，太、太浪费时间了，还是先想想对策……”只给了5秒钟的时间脆弱，自己把眼泪通通擦掉。

又过了10秒，连刚刚通红的眼眶都像个错觉。

情绪内收，面上只剩下平静，宛如一潭死水。

连呼吸都是刺痛。

这是站着的两人真实的感受。

知道受到了痛苦，但没想到的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真的被她遭遇到。

而且，只有她，没有别人站在她的身边。

是孤独的、一个人的、面对所有的痛苦、压力与威胁，独自前行，连流泪都是一种奢侈，所以能够在遇见的时候，那么快速的收回情绪。

自己舔舐伤口，把爱全部都给出去，末了，还要嫌弃自己变得“肮脏”，不敢再见曾经熟悉的人，变得自闭起来，连碰也不敢碰，像怕自己脏了他的手。

更难以忍受的是，她说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但就光是听着这小小的片段，都足以令人肝肠寸断。

像是哭累了一样，她踢掉自己的鞋子，把脚放上椅面，然后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椅子里，眨了眨眼睛，又慢慢闭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比了一个“x”，没过多久，呼吸声就变得轻缓。

是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

浑身是血的鬼魂面目狰狞的扑来。

拔腿就跑，没有跑过，被追上了。

就在那只沾血的手要碰到自己的时候——

我猛地睁眼，从噩梦中惊醒。

一身冷汗。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从床上坐起，尚且没有缓过神，仿佛还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听见有脚步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