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镜头回转。

草庙村。

月明星稀，点点的阴云时而飘过，晴朗了一天，春雨再一次追赶了回来。

少许云层间的缝隙中露着星芒，一闪一闪，仿佛阴霾之下的珍珠。

村口，一行人背着行李，注视着榕树下的两位老人，以及他们身后的村民，随后，默不作声地转身远去。

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甚是清晰，几只躲藏在灌木中的夜鸟闻声慌张地飞远，只剩下一阵翅膀拍打的声响。

汐老伯的眼睛中泛着泪光，对着远行的一众人挥着手。

“这些剩下的，都是不愿离开的倔驴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身后的数人一眼，在众人显得不好意思的尬笑中，缓缓移开了视线，望向了一旁的老和尚。

悟明点了点头，“此番劫难，乃是必然的因果，躲不开，逃不掉，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可此事实乃因我一人而起，你们不必……”

“您不必如此客气，我们的选择都是自愿的，这是依凭我们的意志而做出的决定，与旁人无关。”汐老伯轻笑，“我是老喽，在这草庙村呐，是住出真感情了，突然选择离开，还怪不适应的……他们也有他们的理由……您守了草庙村数十年，这即便是天大的因果，如今也算上我们一份了，知恩图报，这般浅显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悟明叹息，“曾经一时心软，却未曾想竟引来如此大祸，当年的那个小家伙，如今也已经成为一名强大的修士了。”

“您可曾后悔过？”

“未曾。”悟明的回答很淡然，“便是再经历一次，我依然不会改变什么，人世间是非对错，绝不能因为未来得不到善报，便选择不做，甚至是落井下石，此乃邪道尔。”

老和尚转身望着众人，“诸位既然选择与老衲一同承担这份业债，那便让这一份因果，断在此处，莫要祸害未来人了。”

众人点头。

“当年的那位小施主，执迷于虚妄，便是自欺欺人，也选择将那一份仇恨相伴了七十二年，此等所谓，已然走火入魔，想来，如今的他，早已分不清这一份恨，是理所当然，还是虚无缥缈，只不过是活下来的支撑罢了。”

悟明用仅有身边汐风能够听到的声音低语，“此来，他必然是抱着玉石俱焚之心，故此，不必留手。”

“汐语那丫头已经将二丫头带走了，老头子我也算是了无牵挂，今日，便放手一搏了！”汐老伯突然大笑了起来，“真不知世人是否还记得，当年【荒】中杀人无数的老前辈们，想来一定是忘记了吧？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这些年【荒】已经声名不显了。”

“吾等皆为罪恶，阿弥陀佛……”手中的念珠转动，悟明哀叹，“此番业债，便在此消个干净，也算是了却今生，得入后世了。”

“大师大才，当年被逐出灵山，可惜了。”

“哪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佛道双修，本便是有违教义，老衲欲寻真正的救世之道，又修了道，活该这么些年修为寸步难进，反而至今还寻不到一条正确的路子。

“人如何？妖如何？现世如何？八荒又如何？此间欲寻那救赎之法，终究是已然不现实，天道崩殂，吾辈已是退无可退。”

老和尚目光悲悯，满是无奈与伤感。

他便是穷尽一生，终究还是未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