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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忠心(2 / 2)

作品:《轻舟万重山

……

雨声淅淅沥沥打在屋瓦飞檐上,寝殿里,墙角近人高的宫罩纱灯内,烛焰暖暖地燃着,四周的窗子上也挂上了厚重的牡丹素绣绵帐,挡住外头的寒风。

阜远舟一手端着个半透明的水晶圆碗,脚步无声又快速地踏入殿内,碗里蜂蜜水没有溢出半点,他忽地想起什么,又放重些许脚步。

床榻上躺着的男子果然没睡着,只是闭目憩息,神情静然,听到动静后眉峰略略一动,接着便睁开了眼,他的眸色本是清极寒绝,看到来人后微微松融。

“皇兄,喝点蜂蜜水润喉吧。”阜远舟坐到床边,道。

阜怀尧微一颔首,便被扶了起来,靠在了对方身上,他伸手接过阜远舟捧着的水晶圆碗,温热的液体轻轻送入喉中,让略显干涩的嗓子好上许多。

他的袖子在动作间滑下,露出一截白似霜染的手腕,阜远舟替他掖了掖,把空碗拿回来放到一边,然后用手背碰碰他的额头,试一下温度如何——还是热的。

“什么时辰了?”阜怀尧问。

阜远舟看了看更漏,“再过两刻就卯时了。”顿了顿,他皱眉,“皇兄还要上朝?”

“今日不是休沐,小病而已,何须罢朝?”他淡淡道。

阜远舟扁扁嘴,他自然是知道,在还是太子的兄长摄政那几年,阜怀尧就从未停过一日早朝,就勤政这点,玉衡史上能与之相比的皇帝都不多。

“明明是朕病了,怎么委屈的是你?”瞥见他的神色,阜怀尧冷峻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烟色的淡笑,伸出手放在阜远舟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顺毛。

阜远舟也不介意被当做孩子,似真似假抱怨道:“有个太勤快的皇帝哥哥,远舟觉得自己担子甚重啊~~~”

“你啊……”阜怀尧失笑,收回的手顺道捏捏他的鼻子,感觉身上的不适也好了很多。

“皇兄,我陪你上朝。”阜远舟无可奈何道,他早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人了,已经叫宫人准备好了他的朝服侯在外面。

“别捣乱就随你。”天仪帝随便叮嘱一句,果然又看到了那人小动物般露出无辜的表情,于是又淡淡笑了,片刻后,才问:“为什么要常安亲自去熬药?”

阜远舟眨了眨眼睛,“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阜怀尧抬起双眸看他。

“怕……怕有人下毒。”青年顿了顿,歪头回看他,这般道。

“谁会下毒?”阜怀尧像是不经意地问。

“不知道……远舟只是不放心……”他的脸色中流露出有些恍惚的冷意,而他自己毫无所察,目光也变得朦胧起来,仿佛陷入迷雾般真假难辨的回忆里。

是因为当日那杯毒酒吗……

阜怀尧一蹙眉,“远舟。”

阜远舟像是突然惊醒一样,望向他时眼神又恢复成明澈的清明。

常安恰好在此时走了进来,举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散发着浓浓药味的中药和一碟软糯的枣泥甜糕。

阜远舟好像忘记了刚才的失神,起身接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手指一动,指间便多了一枚银针,在药和甜点里试了试,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佐料”,才端起那碗温度适宜的中药给天仪帝。

常安微微皱眉,就见阜怀尧冲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瞬间心领神会,立刻告退,去寻薛定之重新布置了一下天仪帝身边的各类人手。

阜远舟的动作倒是提醒了他,虽说恭肃王死了,永宁王疯了,博安王走了,但是新帝年初刚登基,难免有内内外外的人不安本分。

这帝位之上,最不缺的就是阴谋算计,踏错一步都可能生死难料。

……

天色微明,雨也慢慢地停了,太和殿大殿前静静排列着上百名等候上朝的文武官员,几株笔直的青松和盘曲的古榕立在道路两侧,乍冷的春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楚故和燕舞在人群中穿过,不少人都或尊敬或友好地让开路给两个年轻有为的重臣,他们一个个回了笑容,不怎么费劲就找到了那个一身雪青官袍、温柔秀雅如江南烟雨的男子。

两人站到甄侦旁边,使劲甩眼色——苏大才子怎么样了?

甄侦冲他们柔柔一笑——能怎么样?

燕舞眼巴巴望着他——小侦你别辣手摧才啊!

甄侦挑眉——我自是有分寸的。

楚故抽抽嘴角——你居然知道分寸这个东西?

甄侦睨眼,煞是温雅地笑。

燕舞和楚故同时后退一步——好吓人!

不一时,到了早朝的时辰,就听见朝鼓咚咚沉响起来,同时殿门大开,百官迅速地整一整衣冠,楚故和燕舞也不例外,按次序鱼贯进入大殿,分立两排。

群臣虽是人数众多,但这期间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太和殿内极为空旷辽广,两旁各是九根矗立着的沥金蟠龙高柱,更见天威肃穆,斑斓堂皇,极为气派,地面上是一块块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打磨得光可鉴人,琢出恍如云雾的纹路。

金九龙御座上龙见五爪腾空,脚下腾云,口吐龙珠与日月争辉,明黄帝袍十二旒珠金冠的年轻帝王走出八扇玉石贴片牡丹屏风,落座在帝位上,步履平稳,身姿峻拔朗毅。

令众人惊奇的是,久未出现的永宁王身着亲王朝服,容色高峻,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九层玉石台阶下,离帝最近的地方。

不过他们没说什么,垂目观心,整衣肃容,山呼叩拜。

隔着纹理光滑的扶手,一角明黄衣袂从上面略略垂下,遮住了些许椅身上雕琢出的龙翔天际图案,天仪帝沉声道:“众卿平身。”

旒珠下长目狭雍,朱砂血红,冷极魅极,惊心动魄,那嗓音是一贯的清冷寒凛,但明显沙哑,一下就让众臣听出端倪——皇上病了?

再觑觑永宁王的神色,果然不太好看——这位殿下倒是如传闻一样,和皇上关系亲密……

好奇归好奇,担忧归担忧,政事还是要处理的,大臣们一个接一个启奏,天仪帝和平常一样,时不时开口处理各种事务。

偶尔有些问题争论不休,几个脾气不好的文官吵得脸红鼻子粗,个个捋袖磨拳恨不得用另一种方法来解决,没等阜怀尧发话,阜远舟一个阴森森的目光瞪过去,那群人一个激灵,就通通安分了。

右相庄德治笑眯眯地看着在自己对面的阜远舟,被后者毫不客气瞪了回来。

“臣有事启奏。”兵部尚书庄若虚出列,“武举将近,臣蒙恩主持并监考这次会试,但另一位主监考官一职一直空悬,还请陛下圣裁,早日决定,好筹备武举一众事宜。”

阜怀尧微微蹙眉,这个他也思索了几天,但都没有比较好的人选,别说连晋赶回来的时候时间晚了点,就是他趁早回来了,筹备会试这种琐碎的事也不是他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适合干的。

武举最开始应该是由兵部主持,不过玉衡皇朝前面几位皇帝都不怎么注重武举,断断续续办了几次——不然更喜欢武艺的阜远舟就以此扬名了——都随意让兵部和礼部一起办了。

先帝时期,七王爷阜徵死后玉衡就一直在休养生息,多少有重文轻武之意,太子摄政时因为战乱也无暇顾及此举,二七宫变里刘家和以兵部为代表的阜崇临的势力覆灭,这两部被牵连得最厉害,人才急减,导致现在主持武举的兵部对这件事的筹备流程什么的也是不甚熟练,于是,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现象——人到用时方恨少。

“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监考官此职甚是重要,是科举公平的保证之一,都是由有能力的重臣担当,而且,武举和文试不同,没有那么多繁复的考试,除了关于谋略的简单笔试外,凭着实力打一场架就是了,主监考官也相当于评审官,对考生的评价也是他们能否中举的标准之一,眼力武力什么都要好,考中的大部分考生会默认自己是两位主监考官的门生,这也是拉拢人才的一个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