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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偏我来时不逢春(14)(1 / 3)

作品:《山君

兰山君被钱妈妈又带着回了寿府。镇国公府的人都已经走了,寿老夫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堂庭里,见她们回来后,叹息道:“清梧呢?”

钱妈妈:“被邬阁老接走了。”

寿老夫人:“官府怎么说?”

钱妈妈语带不忿:“说是失足落水。”

而后想到苏行舟没有一处好皮的尸体,哽咽道:“咱们一起帮着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到什么,我当时就料是出了事。如今五天过去,人又在河水里泡成那副样子——就算不是失足落水,也找不到什么了。”

“好生生的,一个人凭空没了……”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背后的人也太过分了些!”

寿老夫人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出悲戚,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

钱妈妈却不敢让她这样伤心。大夫说,老夫人若再是多伤多悲,便容易动元气。她连忙道:“兰六姑娘的衣裳在河边染了泥沙,直接回去不妥,我就将人带回来了,好歹换身衣裳。”

寿老夫人点头,强打起精神拉着兰山君道:“我跟你母亲说,我遣你帮我到铁珍堂取新刀了,回来恐晚一些,等你回来后再送你回去。”

兰山君点点头,“是。”

她抬眸,正好看见寿老夫人担忧的看着她,“山君,你可还好?”

兰山君再次点头,“好。”

寿老夫人:“这可算不得好。”

她抬起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拍几下,“回魂——回魂——”

这是小儿受到惊吓时长辈常用的办法。

兰山君抬起头,朝着她勉强一笑,问,“您还好吗?”

寿老夫人轻轻叹气,“我这把岁数了,看过多少生死……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她问:“今日吓到你了吧?清梧来求我,我只好请了你来。”

兰山君摇头,“苏公子于我有恩,今日的事情,我该帮。”

她看向寿老夫人,“他曾送我一副棺木,但他的棺木,我应当是还不了的。”

苏行舟的棺木,肯定是郁清梧置办。

她道:“我只能去祭拜一番。”

几乎是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寿老夫人就懂了,她说,“你放心,你就跟着我去。”

她爱暗暗打听别人家的事情,镇国公府一家老少的性子她都知晓。老的十六年前就悲痛过度不再出过府,所以天地就小了,变得尤为霸道不讲理。

小的呢,又自持身份,还没有从烜赫的过去回过神来,如今还守着镇国公府的面子。

兰山君要是想去拜祭苏行舟,怕是会受到阻拦。

寿老夫人却没有这个顾忌,她做事情直接得很:“我下帖子给你一个人,到时候你上我这里来就行。”

兰山君起身感激一拜,“多谢您。”

寿老夫人摆摆手,“你们现在的小辈啊,就是太多礼了。”

她说到这里,到底又伤心起来,“若是当年他们三个肯住在我这里,也不至于一个两个没了命。”

郁清梧是邬庆川的弟子,来洛阳自然会拜见她。她是想让他们住在寿府的,但邬家也有宅子在,三人还是住到邬宅去了。就这么一念之差,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兰山君连忙安抚,顿了顿,又试探性的道:“郁大人今日来找我,问我师父的事情。”

寿老夫人是知情人,道:“你别怪他,他是走投无路了。”

兰山君:“这是人之常情,若是我碰见这般的事情,也会如此做。只是……我想来想去,我家师父都是普通的和尚,并没有其他异处,便没帮上忙。”

寿老夫人:“你不用多虑,行舟确实去过白马寺,但他先去的莹莹长明灯前,再去的你供奉的四盏灯前。白马寺的小和尚说,他曾驻足在那四盏灯前良久,但到底是看什么,也没有定论。也许是因着你们曾相识想顺便祭拜祭拜,也许是因着他在想其他事情,所以停在那里没有回过神来。”

这都是有可能的。若是其他时候,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偏偏凑巧,郁清梧在遍寻不着苏行舟后,在街上碰见了去博远侯府赴宴的兰山君,便当成了最后的希冀来办。

寿老夫人擦擦眼泪,“我也是悔恨,当初无论怎么样,在莹莹死后,也得让行舟来我这里住啊。”

钱妈妈方才去给兰山君取干净衣裳了,回来听见这句话直叹气,而后对兰山君道:“这还是老夫人年轻时候的,跟姑娘正好身材相仿,姑娘试试看能不能穿。”

兰山君接了衣裳道谢,刚要起身去换,便听钱妈妈对寿老夫人说:“您也别自责,您都出面敲打过博远侯府了,谁知道他们还敢这么做!”

兰山君便又坐了下去,轻声问,“博远侯府?”

她记得,三哥曾经说过郁清梧跟博远侯府大少爷打过一次。

钱妈妈:“这也不是秘密——知情的都在猜苏少爷是林大少爷指使人杀的。”

但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去抓人。

她叹气,“当年莹莹的事情也没有证据是林大少爷做的,所以郁少爷打上了博远侯府,将人狠狠捅了一刀便是不对,还是老夫人去林贵妃面前说情才保住了前程。”

林贵妃是博远侯的妹妹。

兰山君却诧异,“捅了一刀?”

她迟疑道:“我听闻只是打了一架。”

钱妈妈撇嘴:“博远侯好面子得很,不肯说吃亏的事情传出去。”

又落寞道:“莹莹死得惨,身上好几个窟窿呢。郁少爷当时年少,一气之下,是想要拼命的。”

她说到这里沉默起来,“当年拼了一次命,这回……这回怕是拼命也没用了,只能徐徐图之。”

恐郁清梧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苏行舟失踪之后,他没有再不管不顾的打上门,而是求了邬阁老和寿老夫人帮着寻。

但两人却都没有寻到。

那背后的推手就有得琢磨了。

钱妈妈还是相信是林大少爷做的。

她给兰山君倒了一杯茶送过去,“当年,林大少爷在集贤堂里骂邬阁老,被刚来洛阳的郁少爷苏少爷听见了,便起了争执。”

集贤堂是洛阳学子常去的地方。

“林大少爷心中不快,起了歹毒心肠,竟遣人诱莹莹去抄书卖。那么小的姑娘,才十三岁呢,满心以为是去赚钱的,结果进了集贤堂,却被一个穷酸秀才以蜀人的缘故为难。”

“莹莹与他争执了几句,他就将莹莹活生生打死了。”

这秀才认罪也利索,口口声声是为了死在洛阳的士兵报仇。进牢狱之前还冲着郁少爷笑,说:“你们蜀人,真当该死。”

但谁都看得出,秀才只是一把刀,背后还有人站着。

钱妈妈:“四年前,蜀州和洛阳的事情早已经被人渐渐淡忘了,哪里还有人专门记着此事为难一个蜀州小姑娘?借口罢了。后来查出来,是博远侯府大少爷挑唆的。”

但人家只是叫底下的人请穷酸秀才喝过一次酒,什么都没有做,你能拿他怎么样呢?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条人命没了,林大少爷在背后什么事情也没有。

钱妈妈直到现在还气,“幸而捅过一刀,不然更是憋闷。”

兰山君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件旧事。她沉默良久,道:“多谢妈妈告知我此事。”

钱妈妈给她怀里又添了一个牡丹纹样的手炉:“此事是我们将姑娘牵连在里头了,日后说不得会给你带去什么麻烦,肯定是要跟你说清楚的。”

寿老夫人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等钱妈妈说完之后才道:“山君,你往后若是因此事碰见了麻烦,只管来找我。”

兰山君再次道谢。

寿老夫人精神头不太好,勉强笑了笑,便让钱妈妈送兰山君离开。